王艺:中国要提倡“舒服”慈善

来源:《公益时报》 发表时间:2017-06-27

        与王艺的采访约在朝阳CBD中环世贸顶层的时代美术馆。他是视界时代美术馆的馆长。“美术馆一般都建在艺术区,您怎么考虑放在商圈里?”记者诧异。“在西方发达国家特别是美国,很多美术馆坐落于商业中心,这是根据美术馆的定位来设定的,作为一家高端学术性美术馆,在CBD商圈更能吸引商界精英和知识精英。”此时的王艺站在台案旁,身后是贴了满墙的他在练的字:大幅小幅、各式字体,或雄浑、或雅致。他的新书《关于书法的说法》即将出版。

        一杯茶、一盒烟。采访开始。

        “不能让慈善家上去了下不来”

        王艺不愿意说自己是企业家:“做企业没什么好说的。”可就是这个没什么好说的人却曾在2004年作为企业家代表被邀请去与前来访华的时任联合国秘书长安南谈“企业社会责任”。

        “企业社会责任是什么?你得先把最基础的做好,再去谈更高层次的。最基本的,第一:必须在国家法律允许的范围内进行经营活动;第二:生产出来的产品安全系数、环保系数、质量系数都必须符合标准。在这个之上承担其它的社会责任,一定是越多越好的。”王艺认为不能单靠捐赠数额来评价一个企业的社会责任感是强或者弱:像很多化工企业,生产过程中不注意环保,把环境弄的一塌糊涂,光说带动了经济发展,捐再多的钱有什么用呢?

         作为一个从三岁起习字、下棋的人,王艺深谙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中庸之道,反对“搞运动似的树典型、做慈善”。

        “就像学习李素丽的时候,我就反对。全都号召向模范学习,这影响了其他人的正常工作生活秩序,任何人能做到合格的公民、合格的员工就可以了。对于企业也一样,陈光标的行为很让人钦佩,但你不能要求所有的企业家都做到和他一样。这不现实,对于企业社会责任的界定不能过度高于社会基础的标准。”

        “有时候也会让这些所谓的慈善家很难做,媒体总说他多么多么愿意捐,那需要钱的人就会总找你,你不给还不行,把你放到这个高度你就下不来了。”

        王艺觉得做慈善要讲究方法,不能形式主义,要让捐赠方和受赠方都舒服:“像有些地方搞捐赠大会,很多单位和个人现场踊跃捐款,但过后迟迟不兑现,政府还要专门派人去催,这对政府来讲影响政府形象;对企业来说就不是尽社会责任。本来是件好事情,最后却两方都不舒服。”

        汶川地震第二天,中国写实画派在著名画家艾轩、杨飞云、王沂东先生的建议下为地震创作一幅大型油画。王艺随即表态,把美术馆全部腾让出来,并发动美术馆全体员工配合工作。

        “画家们没有固定的创作地方,咱这有,那肯定就来这呗。”事情远没有王艺说的那么轻描淡写,除了腾出美术馆,他还细心地将油画创作所必需的配置全部安排到位。除此,他还动员手下大批的人力、物力和各种资源“往这幅油画上砸感情”。

14个日夜,作品完成,被命名为《热血5月.2008》。油画长20米、高2米、由26个画面组成,展现了全国人民众志成城、奋力抗灾的情景。

        “这幅油画的成功有一大半是靠王艺撑着的,此说一点儿也不为过。他的感觉是和这群艺术家在一起干这件事是他一生中特别重要的一次记忆,也是时代美术馆最重要的一次创展活动,甚至他做了多少事情也不如这样和艺术家联手创作来得珍贵。5.12大地震,又让我见识了一个面对民族灾难时的汉子王艺,刚烈、坚毅、热血沸腾、果断从事。”事后,艾轩看着王艺布满血丝的眼睛恍惚:这人不是七、八天没睡觉吧。

           可就是这个坚毅的汉子,却在油画拍卖时与王沂东先生一起躲在油画拍卖现场楼下的咖啡馆里不停抽烟、喝水、踱步、“隔几分钟上楼看一眼拍卖开始没”。

        “压力特别大,很担心。这些艺术大家为了这幅画付出了这么多,到最后拍不出一个好价格来,不行。”王艺回忆起拍卖现场至今心有余悸。

        最终,这幅512万起拍的油画,价格一路飙升,经过43次叫价,以3350万元人民币成交,全场掌声响起。王艺悬着的心终于落地。这笔款项通过文化部捐赠给四川汶川地震灾区,用于受损严重的羌族博物馆建设,以及羌族文化生态保护区建设和绵竹年画博物馆的修复。

这是地震后来自文化界的第一笔捐赠。文化部部长蔡武说,这幅杰作所产生的社会价值也许是拍卖所得无法衡量的。

        “人要有对传统文化的敬仰”

        “这么成功的企业家怎么会在书法上有如此高的造诣呢!”围棋九段郑弘从多年前认识王艺后就一直被这个问题困惑着。直到2007年,郑弘成立崇文棋院,邀请王艺做棋院的副院长。看着王艺忙前忙后投入的认真劲儿,他恍然:“谁说企业家就不能成为艺术家?这种说法很幼稚。只要你一直坚持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同时获得多方面的成功是可能的。”

坚持两个字不容易。王艺却从3岁第一次拿起毛笔,就坚持了几十年。朋友们开玩笑说他是“前清遗老”,他却笑着说:“就是习惯了,换了钢笔写不出东西来的。”当然,在一切都提倡速成的今天,这只用毛笔写字的习惯也给他带来过麻烦。

        “中国艺术研究院博士生考试,我用毛笔写蝇头小楷答卷。监考老师看见我就过来制止,可能以为我是没事找事或者作秀。”王艺跟老师争辩,说自己不用毛笔便思路枯竭,无从下手。

        “监考老师可能也没见过我这样的,就去找研究生院院长张晓凌先生,说看看这考生该怎么办。”最后的结果是张院长看到这份小楷试卷后,非但没有禁止,反而大为赞叹。王艺在院里也开始名声大噪。

           除去书法,“不我先生”的另一大爱好是收藏,并且收藏物件独特。他收藏古宅。

        “他将散落在中国各地面临灭顶之灾的古代大宅子整个搬来北京。”艾轩对朋友的这点很是佩服:“这种抢救性的活儿非常人能涉足。扪心自问,别说动手干了,光是一听,已然是一个头两个大,这等魄力、这等毅力、这等体力、这等耗力。再看看这人,像吗?慢悠悠,笑容可鞠地站在那儿,但眼神还是不容置疑地告诉你,已经搞掂了!”

可事实上,古宅子搬移的过程却是极其复杂,非常难“搞”。将有几百年历史的古宅“零部件”拆下,雕梁画栋、一砖一瓦都严格编号,然后逐一修复,最后再按原样在北京重新组装安置。

           为了这许多天南海北的古宅,王艺一遍遍实地考察,在各个行将毁灭的古文化遗存之间奔走。

        “是什么让你保持对传统文化的热情一如既往?”记者问。

        “人要有对传统文化的敬仰。”王艺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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