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拙清新的世界 ——董雷山水画集序

张晓凌  发表时间:2017-03-01

数年前,“新文人画”曾令人惊羡地火了一阵子,不过,没多久便归于沉寂。当今美术界亮出的招牌就是这样,来得快,去得也不慢,长久者寡。究其原因,多为名实不符,耐不住时间的晒烤。以“新文人画”群体为例,其成员除绶祥先生外,多为专业画师,很难和“新文人”扯上干系,何况还要“新”!然而,“新文人画”也算不上一个太失败的词,至少对其后文人集团的操笔弄墨起到了接引作用。近年来,一些从事艺术史研究的学者们难抵笔墨诱惑,创研兼及,遂使绘事大兴。依我个人的看法,这个没有旗帜的文人集团的绘事,倒有些“新文人画”的模样,如以文入画、笔墨至上、愉悦性情等。先说了这许多,并非无的放矢,准确地讲,是看了青年艺术史学者董雷近期的作品后,不由得生发出的些许感慨。

董雷者,中国国家画院研究人员,初进身于鲁迅美术学院,后毕业于中国艺术研究院,获艺术史专业博士学位。董雷习画乃至创作,虽有文人绘事之世风的影响,但更多的还是得益于国家画院的创作风气。借工作之便,董雷曾多次随国家画院诸名师深入生活,将写生现场作为课堂,既得山川蒙养,又得人文资助,由此渐入堂奥,在山水创作上有了可观的实绩。从这点上讲,是国家画院成就了董雷这位艺术史学出身的“新文人画”家。

董雷笔下的景致,多为秋色。秋者,如人之壮年,既有青春淀积下的丰腴沉厚,又常作感时忧世之状态,时而亦有暮年将至的壮怀激烈。历代诗作多出于由秋的悲鸣所唤起的人性的悲悯。至于山水画,我未作过统计,但依阅读经验而言,当以秋景为胜。董雷的秋之山水,骨相峥嵘,古拙厚重,沉郁斑斓如覆霜之枯石。然古厚不妨清华,其岩壑坡石间,似有天光流转,清气浮动,恍惚间,河湖山色潋滟,远岫迤逦而去。读董雷的秋景山水,有悲逝之情,亦有万类霜天竞自由的壮阔之感。个中滋味,需慢慢咀嚼。

山水语言之难,除却笔墨,便是结体。董雷的山水结构,偏简约一路,不作鸿飞兽骇之状,不作繁密迫塞之体,而求结体中正,布白疏朗,欹正相生,简约为上。在章法上,多袭传统的三段式,也有略去中间部分,只留两段的。布白在这里扮演着贯通全图气韵的角色,画面的空渺苍茫既倚于此。山水的结构是内含大学问的课题,要懂山水的宇宙观,还要习易学、勘舆学等,非朝夕能得,要做的功课很多。不过,董雷的山水结体入手既有此成就,却也令人啧啧称奇。

董雷的用笔力避秀峭,执着于率朴奇崛,运笔雄健而不趋疾,有深厚生辣之特点。其线如屈铁含金,顿挫中见出苍厚质朴,粗爽霸悍处张扬出笔性。其皴法也颇值一观,或如刮铁,或似斧劈,勾擦皴染中,山岩质感凹凸有致。在晕染上,董雷惜墨如金,仅在焦墨短皴上略加渲染,即形成前景嘉木繁荫,山石古厚,中间烟云连绵,远处山色滉漾的空间效果。

末了,还想说一句。中国画家为何多着意于山水,道理或许并不复杂,若用一句话回答,那便是,山水是中国人的宇宙观、自然观与人生观。不弄清楚这层意思,就会把山水当作再现性的风景来画。不幸的是,这个锢蔽山水精神的做法正日益成为画家们的方法论。若长期如此,中国山水危矣。借董雷的山水作品来警示一下,是因为我在董雷朴拙而清新的画面上,看到了久违的山水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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