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磊磊|电影伦理学:以理性的方式化解电影的“原罪”

贾磊磊  来源:中国美术报网 发表时间:2018-11-14

【本期话题】镜头有善恶吗?

视觉·影像的伦理追问

特约策划:贾磊磊    策划:李振伟 颜培大

【编者按】我们身处一个以视觉文化而不是以印刷文化为主导的时代。在这个时代中,艺术的创造正在被视觉的、影像的逻辑所改变、所左右。在这种与以往不同的文化语境中,除了那些能够被法律、法令所约束、所控制的空间,还存在着一个法律与行政命令效力之外的伦理道德领域。在这个领域内我们看到了璀璨的繁星,也看到了无底的黑洞……我们深知,它的指向始终是人心、自我。自律与自省是伦理世界最重要的精神律令,本期时评便将这种自我审度的机制引入到这个时代最耀眼的视觉·影像的领域,邀请相关专家学者围绕“画面与镜头是否有善恶?”“视觉·影像叙事逻辑中的伦理逻辑”“艺术创造中伦理律令的底线”“视觉·影像伦理要求的最终指向”等问题展开讨论。


电影伦理学:以理性的方式化解电影的“原罪”

□ 贾磊磊


电影诞生的100多年来,对于推动人类社会在政治经济、文化思想领域的进步,促进艺术的繁荣发展作出了许多不可磨灭的贡献。特别是在强化国家的历史记忆与集体共识方面,电影能够起到其他艺术形式难以起到的重要作用。可是,正像这些耀眼的光环并不能掩盖电影在100多年来对于人类社会所造成的其他影响和所产生的消极作用。现在我们研究电影伦理学,除了因为有志于推进电影学的学科建设之外,也是因为电影这100年来对于人类在伦理道德上的欠债、负疚的过于深重。尽管我们不能把所有社会问题全部地归咎于电影,但是,毋庸置疑的是电影确实对社会、对观众造成了负面的影响。对这些负面影响的分析研究,是当代电影伦理学不可推卸的历史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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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正像我们不能因为烟草里有尼古丁就关掉整个烟草业一样,我们也不能因为电影诱发了某些社会犯罪,就叫停全部电影产业。我们现在讨论电影伦理问题在于它指涉到我们怎么样以学术的方式来消解电影的原罪。事实上,电影是有原罪的,就像人有原罪一样。这说明电影的暴力和性是与生俱来的,从电影诞生之日开始,我们看看世界电影的开山之作《水浇园丁》,我们再看看中国电影故事片的始祖《劳工的爱情》,里面都有着不同形式的暴力场面。更不要说当代电影那种血淋淋的凶杀,更不要说现在的互联网——我们看到了枪击活人的现场,看过汽车撞击人的实况,至于熊熊燃烧的烈火,波涛汹涌的洪水,更是不在话下。就像今天我们竟然看到了沙特记者卡舒吉被分解后的肢体!这种残酷的影像,正在让我们的眼睛变得越来越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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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研究电影伦理问题的落脚点还是在电影的影像上,我们讨论的是影像当中发生的伦理问题——这跟现实的意义上讨论伦理问题有根本性的区别。这其中包括如何在符合伦理价值的框架内完成对中国电影历史的再度阐释。比如如何判断中国电影中的良心主义,怎样看待中国电影的伦理本位取向,怎么界定中国电影的家庭伦理情节剧的叙事模式。我们在中国电影的历史研究当中,还涉及国家的历史创痛与民族的历史记忆等问题。对于那种揭示日本法西斯的极端暴力血腥的事实我们要如何表现?我们能不能对一个历史正义题材的电影,在伦理学的维度上对它提出质疑和批评?怎么从伦理的视域研究人物的性格,分析人物的命运,阐释影片的主题?等等,这都是伦理学涉及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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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电影和电视商业化的娱乐机制,是否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将不道德的现象合理化的可能?我们现在如何打通伦理学与电影学的边界,或者说我们怎么样能以一种既符合电影学的学术规制,又不僭越伦理学的理论范式,把这两个学术的范式整合在一起,是我们进行伦理学研究的关键问题之所在。那些在现实生活中不可能发生的事,有时会在一个影像的世界中发生。为什么我们在生活中不允许出现的事,在影像的世界变得这么正常?我们如何完成电影本体与伦理本体的整合问题,怎么样能够在一个学术的框架里,把一个电影的艺术问题和社会的伦理问题进行相互对话。比如说我们按照中国传统文化的逻辑让坏人都死掉,让好人都胜利,可是这样的结局观众可能觉得情节太简单,故事没意思;但如果让好人倒霉、坏人横行,我们有时候说这个电影太阴暗,让我们心里不痛快。这就是个伦理的悖论。怎么样完成关于社会伦理的正确传播和电影伦理的正确表达,是我们整个研究过程中始终要面对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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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磊磊

中国艺术研究院原副院长、研究员、博士生导师

北京电影学院未来影像高精尖创新中心中国电影学派研究部特聘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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