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话题】“娘炮”泛滥孰之过？

策划：李振伟

编者按：暑期刚过，全国大中小学校陆续开学，“开学第一课”就闹得沸沸扬扬，究其原委，基本是央视的不守时、广告过多遭到学生和家长的一致诟病。其中还有一个节目的审美问题，也被广大观众斥之不已，即选用年轻男演员的女性化倾向及其严重，恶之者谓之“娘炮”。其实，这种现象在现实中尤其是演艺界普遍存在，甚至有所谓的“网红”赚取更高的关注度。干净、清爽、有活力的年轻人，是人们都乐以视之的，但问题是，男性越来越追求精致，化妆美容丝毫不让女同胞，嗲声嗲气轻言细语，举手投足间媚态横生，妖孽遍地，令人耻之。而结合整个社会中出现的女性“妓女化”、男性“娘炮化”来看，毫无疑问，这中间出现了严重的国民审美问题。在此，本期时评特以“‘娘炮’泛滥，孰之过？”为主题，邀请相关学者、批评家共同探讨。

“娘炮”明星：接受审美多元化的同时鼓动内在力量传播

□孙清越

《开学第一课》引发的讨论显示，对男演员“娘化”审美的争议已经达到一个较大的规模。

近十年，年轻男性演员女性化的趋势渐长。一些秀气的年轻男明星，身价极高，坐拥庞大的粉丝群，号召力和吸金力惊人。但他们往往被批评没有演技，缺乏内涵，在粉丝支持下的一些行为也有扰乱市场、妨碍公平竞争之嫌。他们被包含在“花美男”“小鲜肉”这样赞美的称呼里，也会被鄙夷地称作“娘炮”“娘娘腔”。

回归到家长的担忧，当《开学第一课》中出现这些秀气的男明星时，是否会影响到青少年价值观的塑造？“娘炮”明星是否为一种娱乐圈乱象？是否应该封杀？笔者认为对此回应可以主要从两个方面进行讨论，其一是男明星女性化的合理性，其二是影视节目承担的文化责任。

首先，女性化的男性形象与社会性别（gender）的认知有关。社会性别系女性主义理论的产物，最早由美国人类学家盖尔·卢宾（Gayle Rubin）在20世纪后期提出。社会性别指人的心理性别往往并不与生理性别（sex）统一，而是在特定的社会文化下呈现出不受生理性别限制的特质。提出的初衷是为了将女性从刻板印象中解放出来，证明女性可以富含男性特质，而并非天生阴柔、顺从、脆弱、“生为女性，就不适合xx”。

因此，社会性别理论为性格多样化提出合理性。具有竞争心态等雄性特质的女性，与具有柔弱文静等雌性特质的男性，都可以自信地找到自我定位，而非被冠上“怪异”“羞耻”的头衔。社会性别及一系列社会、文化理论的出现，使文化与审美的多样性更加丰富，艺术可以在更深刻的层面自我表达。

当性别认知的重塑反映到影视文化之中，就可以理解男明星女性化的倾向。首先，部分男明星的心理认知由于其自身的社会原因，比较偏向女性化，而整个影视环境追求差异性，于是这部分明星的外形、性格等就偏向秀美表达。其次，秀美化风格比较接近女性审美。随着经济社会结构发展变化，女性话语权提高，影响生产资料的分配，使一部分秀美化的男明星收获了足够的粉丝，创造了极高的经济效益，获得了商业上的成功。心理需求和经济刺激的促使下，鼓励年轻男明星塑造秀美形象，追求“娘”的风气就产生了。再加上全民网络时代到来，造星推广成本变低，使得一时间出现无数“娘炮”型明星。

此风向将必然带来此类人物内在价值的降低。第一，当投资方发现，强调男明星女性化的外表美丽就可以获得最大化的经济效益和粉丝支持时，为了节约资本，对演技、内在人格价值的培养和表达就会弱化。一定程度上对明星的要求标准变为只肯定外在形象尤其是秀美形象，人格魅力就变得无足轻重；第二，女性化男明星受到女性粉丝影响较大。这些男明星输出的内在信息越少，越能满足受众将自己的心理需求投射到以明星的外表为基础构建的自我想象上，进而进一步满足观众的“幻想”，刺进消费，周而复始。

所以，男明星女性化有合理性，也有弊端。这既是文化市场多样性的体现，也反映观众组成的变化，女性观众话语权的上升。针对此次的《开学第一课》争议，著名女性主义学家李银河也对合理的、自发地形成秀美风格的男明星表达出支持态度。然而，女性化男明星也会引发一些不良影响，在本次事件暴露出许多问题。

首先需要批评的是其背后展现出的，完全否决个性自我的审美单一化、媚俗化趋势。诚然社会性别理论发表时间较近，21世纪初期才在中国产生大规模影响。对于学生家长而言，接受和理解都需要一定时间。审美差异会产生一定矛盾，但真正使得家长愤怒的是，尽管女性化男性形象在性别理论和娱乐经济上都具有合理性，作为一档激励青少年的节目，参与嘉宾需要做的，是传达出有利于青少年成长、积极向上的正面人格魅力。这与明星外观美观与否并无关系。当出现批量生产的秀丽男明星上台歌舞，孩子们或不解或沉醉，而从节目内容看并无任何有意义的内在价值的传达，这个节目的内容就是断裂单一的。

值得注意的是，美国有一档电视节目《粉雄救兵》（Queer Eye For The Straight Guy），直接以貌美男性及男同性恋嘉宾为噱头，而节目主旨却是这些嘉宾主动利用自身的职业优势帮助他人积极进行自我改造，而非走形式般的歌舞打气。这证明那些秀丽男明星可以产生正面社会效益，需要反对的是流于形式的，批量制造的，只针对市场效益的“娘炮”。

其次是场合问题。《开学第一课》是一个央视媒体播出的，面向青少年的具有教育意义的节目。许多学校都要求学生观看并作读后感。在承担教育功能的节目之中，却出现了延迟播放，广告插入，审美观、价值观单一等表现。缺乏契约精神、敬业精神和可以落实的激励作用的节目，无疑让广大家长感到愤怒。

批评“娘炮”明星不仅仅是对审美单一化、媚俗化的批评，其本质上是家长对部分低水平社会教育的不满。该节目导演事后也针对争议发出一些回应，指出邀请这些男明星并将他们融入节目是很困难的课题，制作方需要同时满足各方面的需求，最后吃力不讨好，有苦难言。这反映了影视市场的一些不合理现象，如不得不靠秀气男明星拉流量，但是他们的表演与节目价值观相悖。此外，也显示出在新媒体时代的节目编排构和效益生产成还需要进一步改革、摸索。文艺市场还是需要百花齐放，但也需要警惕的是完全依靠市场导向，让市场全权左右审美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