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 | 罗伯特·麦克法兰:探险家笔记的背后

罗伯特·麦克法兰  来源:中国美术报网 发表时间:2018-04-19

摘要:在这本不同凡响的书中,最不同凡响的一个故事与探险家兼传教士戴维·利文斯通(David Livingstone)有关。1871年7月15日的早晨,利文斯通正在刚果一座叫尼扬圭的小镇上,突然,阿拉伯奴隶贩子对当地的居民开了枪。枪响后,利文斯通藏了起来,惊恐地看着数百名刚果人被枪杀。利文斯通迫不及待地想把这场大屠杀记录下来,但是手边没有纸笔。于是他就地取材,把浆果弄碎,挤出有色的果汁,再从一份伦敦《旗帜晚报》(Evening Standard)上撕了几页纸,蘸着果汁,在新闻纸密密麻麻的专栏的边角上,潦草地记下了这场暴行。


那些珍贵的笔记

罗伯特·麦克法兰(Robert Macfarlane)

《荒野之境》、《古道》作者、剑桥大学院士


在这本不同凡响的书中,最不同凡响的一个故事与探险家兼传教士戴维·利文斯通(David Livingstone)有关。1871年7月15日的早晨,利文斯通正在刚果一座叫尼扬圭的小镇上,突然,阿拉伯奴隶贩子对当地的居民开了枪。枪响后,利文斯通藏了起来,惊恐地看着数百名刚果人被枪杀。利文斯通迫不及待地想把这场大屠杀记录下来,但是手边没有纸笔。于是他就地取材,把浆果弄碎,挤出有色的果汁,再从一份伦敦《旗帜晚报》(Evening Standard)上撕了几页纸,蘸着果汁,在新闻纸密密麻麻的专栏的边角上,潦草地记下了这场暴行。这份目击者记录最终被公开时,激起了人们极大的愤慨,并导致桑给巴尔奴隶贸易市场的关门。遗憾的是,原始记录手稿极易被损坏,墨色也太浅,利文斯通写的字很快就难以辨认,后来几乎看不见了。直到近年,“光谱成像技术”才让原稿重新为世人所见,将那段久远而恐怖的往事带回现代。在这本《探险家的笔记本》中,对这段闪光历史过往——“光谱式检索”——的描述,一次又一次出现。虽然时空上与我们相隔甚远,书中丰富的景象和人物千奇百怪的际遇却直入我们眼帘,令人惊叹不已。一只大蚊从林奈(Linnaeus)的拉普兰日志上嗡嗡飞过。一只沙捞越邦的彩色树蛙蹲坐在阿尔弗雷德·华莱士(Alfred Wallace)的日志上,它那有蹼的宽大脚掌紧抓着页面的四角,还被涂上了颜色。威廉·伯切尔(William Burchell)以精湛的铅笔绘画技巧,生动地描绘出一头南非白犀牛的头颅,其立体感之强、逼真度之高仿佛双角“力透纸背”。西德尼·帕金森(Sydney Parkinson)绘制了毛利人臀部旋涡状的纹身(臀部本身就是一种完全不同的写生素材,而纹身则是另一种形式的书面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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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英] 休·刘易斯-琼斯/[英]卡丽·赫伯特
出版社:中国画报出版社
译者:安芳
出版年:2018-1

他的画瞬间把观众带入当时的情景:1769年11月的一天,一群毛利人到詹姆斯·库克(James Cook)船长的“奋进”号(Endeavour)上参观,和水手们谨慎地交流。帕金森近距离观察着这些浑身赤裸、有着黑墨纹身的男子,看着他们在船甲板上走来走去,海浪在布雷特角半岛的峭壁上泛起泡沫,帕金森的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我曾自以为对人类探险史了如指掌。过去的20年,我对此领域做过研究,写过这方面的书,也备受鼓舞与启发。然而,读了休·路易斯-琼斯(Huw Lewis-Jones)和卡丽·赫伯特(Kari Herbert)的作品,才知道我的那点儿知识是多么有限,他的书为我们呈现了一个个五彩斑斓、令人眼花缭乱的新视界。他们打造了一个能让人徜徉其中的富饶国度,一座有着丰富史料可供研究的档案馆,一只收藏着奇珍异宝的百宝箱。这些都见证了他们对自己献身的领域的热爱,也见证了他们作为文化历史学家的博学多识。书中包含一些著名的文章和传奇性的名字,如斯皮克(Speke)、沙克尔顿(Shackleton)、洪堡(Humboldt)、斯科特(Scott)、斯塔克(Stark)、奥杜邦(Audubon),但是也有许多不那么知名的不凡之人,如约翰·奥德鸠(John Auldjo),他是勃朗峰的早期攀登者。他登上山顶,绘制了一幅精致的维苏威火山岩浆流动的俯瞰图,一幅描绘火山喷发的时移图。与鳞翅目昆虫学家玛格丽特·枫丹(Margaret Fountaine)的邂逅让我着迷,她爱喝白兰地,喜欢绿林好汉,爱把日记本藏在丝绸衣袖里。还有海洋学家威廉·毕比(William Beebe),他带着一个深海潜水球,潜入加勒比海海底的深渊,带回了海底生物的图片。它们奇形怪状,美得惊人,仿佛是直接从希罗尼穆斯·波希(Hieronymus Bosch)的想象中走出来的。最令我惊叹的应该是玛丽亚·西比拉·梅里安(Maria Sibylla Merian)的17世纪超现实主义艺术作品集,取材于她在南美洲的旅行:一只黑猴子拿着一颗苏里南樱桃,旁边是一株欧洲的勿忘我。这幅画绘制在一张从阿姆斯特丹带来的胎羊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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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险家的画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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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险家的画稿

《探险家的笔记本》不止一次地让我想到了纸墨的耐久性:它跨越数个世纪存留下来,不仅能保存信息,还留有感觉和想象的质感。“他总是在对着纸思考,理清自己的思绪。”伊丽莎白·查特文(Elizabeth Chatwin)这样评价自己的丈夫布鲁斯·查特文(Bruce Chatwin),他或许是最具影响力的近代日志作者。笔记本和日记本不仅是用来记录的工具,还是已成形的思想的载体。所以在重温这些往事时,我们获得的不仅是对细节的种种感知,还有一丝丝折服与惊叹,也有对一个个“冰冷”故事的惊叹。请让我用一段让我难以忘怀的画面的描述结束此文。1883年夏,年轻的德国地理学家弗朗茨·博厄斯(Franz Boas)扬帆驶向加拿大北极地区的坎伯兰湾。博厄斯随后在该地区与因纽特人共度的时光,对他作为人类学家的工作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这些工作奠定了现代学科——人类学和人种论的基础。在前往坎伯兰湾途中,博厄斯的船被浮冰围困了几个星期。他凭借特有的好奇心,靠素描描绘周围的环境来消磨时间。这本书中翻印了其中的一幅画,上面潦草地记下了当时的日期:1883年7月28日。画面中有一座参差不齐的冰山在黑暗的海上漂浮着。冰山中部已经被海浪蚀空,留下一个逐渐变窄的蓝色拱道,最后成了一个遥远而微弱的光点。这座冰山令人惊叹,那条拱道则让人着迷:那引人注目的蓝色所预示的种种愿景,以及因追随这些愿景而经历的危险和艰辛……说来也怪,在我看来,这些危险与艰辛恰好象征着本书即将展现的信念、梦想与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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