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怀逸浩 气象高华——读卢禹舜的山水

张译丹  来源:雅昌艺术网 发表时间:2017-01-16

摘要:当下的山水画家,大都是痛苦的。前辈们把山头磊得太高,又把笔墨技巧高度成熟化与规范化,画家们一旦囿于其中,便很难有勇气或者更准确地说,有功力挣脱出来。很多山水画家只能在前辈大师髙筑的山脚下,不知所措地转悠。仿佛模仿成了一部分画家的创作态度!这种现象必然导致结果是:因袭前人,笔墨僵化,画面了无生意;另一部分画家似乎看到了这些弊病,便开始了种种创新,但一出手便毫无节制,方法上无所不用其极,最终不免陷入魔道。显然,这些均非山水画现代转型的正途。梳理近现代以来的经验,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山水画之变要靠山水画家在精神、语言两方面的突破才能成功,这对当下的中国山水画家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课题,同时也是画家们的重大机遇。在此课题面前,许多画家落荒而逃,从中创造艺术业绩并以此进入历史的,不过寥寥数人。在这个充满活力的队伍中,卢禹舜以其数十余年不懈创作,以及个性鲜明的理念、方法、风格与气质,占得先机,成为当今中国画坛之翘楚。

情怀逸浩 气象高华——读卢禹舜的山水

张译丹


  当下的山水画家,大都是痛苦的。前辈们把山头磊得太高,又把笔墨技巧高度成熟化与规范化,画家们一旦囿于其中,便很难有勇气或者更准确地说,有功力挣脱出来。很多山水画家只能在前辈大师髙筑的山脚下,不知所措地转悠。仿佛模仿成了一部分画家的创作态度!这种现象必然导致结果是:因袭前人,笔墨僵化,画面了无生意;另一部分画家似乎看到了这些弊病,便开始了种种创新,但一出手便毫无节制,方法上无所不用其极,最终不免陷入魔道。显然,这些均非山水画现代转型的正途。梳理近现代以来的经验,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山水画之变要靠山水画家在精神、语言两方面的突破才能成功,这对当下的中国山水画家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课题,同时也是画家们的重大机遇。在此课题面前,许多画家落荒而逃,从中创造艺术业绩并以此进入历史的,不过寥寥数人。在这个充满活力的队伍中,卢禹舜以其数十余年不懈创作,以及个性鲜明的理念、方法、风格与气质,占得先机,成为当今中国画坛之翘楚。


“禹”、“舜”情怀


  卢公有名“禹舜”,自当心智高远,别有一番味道,更见一路风景。一则,禹、舜乃远古帝宙之宗,中华文明正宗、正统之脉,以此为名讳,自然因袭先贤大德之才略;二则,禹、舜之雄才与贤明泽被后世,以之为号,必然胸怀环宇、吞吐八荒,非旷世奇思不可与之为伍,激扬蹈励方可与之匹配。这便注定了禹舜先生应有的性格。或许,禹舜先生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优雅气质,抑或是他的考究与高品位,都会让人不禁想起《诗经》里那句:“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禹舜先生生在黑龙江哈尔滨,长在黑土地,对大北方、大自然,对白山黑水的大世界,感情深厚。那里的山川草木由于他的笔墨组构成了一种意境,东北汉子的心性、自然山水赋于人的精神、内心奔涌的人文理想,诸种因素整合如一,形成了他宁静而博大、神秘而悠长的山水画特质,一种中国北方特有的人文特质。

  对于经历,禹舜先生曾这样自述过,“1983年毕业,曾以人物画获奖。到学校教课,让我教山水画,才开始认真研究前人的山水画,越来越喜欢范宽、王蒙、沈周、石涛等人的画……想到黑龙江这块地方很少被过去的山水画家画过,于是就想创作具有北方地域特色的山水画……那时的画是一种叙述性的,讲北方山水的故事,脱离不开北方自然的真实形态。” 1986年,他去中央美术学院师从张凭、黄润华、贾又福几位先生,1987年结业,在中央美术学院代课一年多。此一段经历,令他画品大进,真正颖悟了大家风范,深谙了人格、气质队绘画的影响。尤其是李可染先生在风骨、作品和精神感染力上给予他滋养,让他茅塞顿开,思想与修养日益更新、精进。

  上世纪80年代末,正是中国当代文化动荡最剧烈的时间段,也是思想解放、文明冲突和社会转型的关键期。中国画坛十分活跃,很多从事中国画创作的青年人受西方艺术潮流影响,纷纷学起西画来。甚至有人以反对传统为荣,把现代和传统对立起来。自然,作为年轻人的卢禹舜对新的东西也同样非常敏感,他“想在视觉形势上有所变化,想和过去脱开”,但他也发现在绘画上个人面貌变化了,和别人的画风接近了,于是他产生一种警觉。认识到,“从语言方法上寻求变化,但染来染去觉得不太好看,基本的皴擦点染还得有。”通过实践、探索、学习,他开始反省,中国传统文化博大精深,举世罕见,古今一体,世界上的其他文明均无法比拟,无来源的艺术“创新”是空泛、偏颇与浅薄,但“氓氓然依样画葫”也不可能有出路。发掘中国传统文化在当代的意义,让深邃与博大在中兴的氛围中寻得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才是中华文明的走向!有基于此,“央美”的两年,就成了他兼收古今、并蓄中外、取长补短的时代,也成了他卧薪尝胆、厚积薄发、求新求变的时代,正是这一时期的探究,预示他日后的突飞猛进。他以《八荒系列》和《唐人诗意》系列在中国大地上独树一帜,名播全国;而《俄罗斯写生》和《欧洲写生》又使他履新不辍,灵光纷呈,变幻无穷。他画的东北风光,绝非东北自然风光的再现,而是融合了他的人文理想的东北自然精神的提炼与升华,是主客观精神的和谐统一产生的结果;而俄罗斯与欧洲风情,则画出了自己的“心境”。画面中那种宁静、辽阔、疏朗、神畅的氛围与境界,是他以往作品精神的自然延展。数十年如一日,尽管思维在进步,但“历久而弥新”的精神气质,可谓一脉相承。

  观禹舜先生其人,外表之温婉与内心之宏阔形成强烈反差;品禹舜先生其画,磅礴吞吐之间隐喻沧海横流,笔墨雄浑之中蕴籍家国情怀。他是一个空明澄澈的君子,谦恭中带着童贞;他是一个思维敏捷的名士,慧中而豪放,侠骨而柔情。在他那里,人画同寓,心神共舞,古今粘连,情怀逸浩。


精神家园


  禹舜先生的山水情怀是超然的,现实人生也许不是他绘画艺术的基本参照,更多的,是他求索着一种类似“绝对精神”的东西——从观念到画面,以及与之相配套的山水主体意识。用他自己的话说,就叫做“山水精神”。

  他说到,“‘仁者乐山,智者乐水’道出山水之人对山水自然的热爱。山、水和山水,严格讲是有区别和不同的。山、水是客观世界中的两种自然景观,也是人类感知世界的两个方面;山水则不然,山水的涵义决不限于纯粹的自然给予,山水充满着情、思、境、灵、魂、魄,是宇宙精神与灵魂世界的统一和谐体,是客观事物的主观人格内化,又是主观世界的客观移情别恋。山水,若分开论述,山水就是对自然的客观界定;若联系起来论述,山水体现的是一种完美的情景交融。在山水的统一中,决没有山水之分,二者不是独立的存在。山在水中,水与山交汇,实处求山,虚处求水,虚实相生,化山为水,水为山,超以山、水之外,得以怀抱之中。这可以理解为山水精神。” 不难看出,仁人志士的山水精神是与生俱来的,二者互为关联,构成一个思考主体,认识上没有分割,运行上相互助力,最终,形成一个整体,“超以象外,得其环中”,虚实相携、亦幻亦真,构成主体表达的基本立场,也便成就了主体意识凸前的中国画山水意趣。

  进而,禹舜先生意识到,“山水精神反映的是山与水的关系,山与水的关系与天地万物的关系和与人的关系。这几个关系体验的是一种理念精神、内在结构和自然感受,也就是‘天、地、人’三位一体的本质关系。画家若在创作过程中把精神意念通过笔墨语言倾注在客观自然之中,这样万物才有灵性,世界才有光辉,天人合一的境界才能丰富和完美” 。从精研范宽、王蒙、沈周、石涛等人作品到早年的叙述性绘画(如着重讲述北方故事的那些作品),再到《静观八荒》、《唐人诗意》系列,禹舜先生无疑在承接以往的同时,试图创造属于自己的中国山水画新界。同样毋庸置疑的是,这种绘画的核心理念,正是古今一体却层出新意的东方智慧,所谓“天人合一”的人文精神。这种体悟文化的产物,充满中国传统思维的主观性,在“物我两忘”的心理境界中,追求画家个性生命与主观表达的率性、本真和自由度,在达到客观描述与主观阐发相得益彰的前提下,重点突出地书写画家的表现主义情怀,让体悟而后先知的感受透过画面显现,体现出主观能动性来,无疑使中国山水画的阐释性大大增加,文化性得到较大扩张。

  应当承认,这种主观性和主体意识的伸张,美学意义上,体现为宁静、博大、辽远和崇高。

  从哲学的角度看待人本,不难发现,人作为观念动物,思维方式于人类整体发展过程中的决定性作用。作为主宰,它的存在与成功决定了行为的深浅与造诣的高下。禹舜先生的成败,完全在于其精神信仰以及程度的优劣。事实证明,他是强者,更是智者。


天地大美


  魏晋之时,宗炳的山水画论就赋予中国山水画以很高的起点。那种屹立于技法之上,摆脱单纯形式构造的理论思考很早便将对“道”的观照寓于山水画的内涵表意之中。正像许多中国传统哲人崇尚“道德文章”那样,禹舜先生的绘画思想崇尚“天人合一”的宇宙精神,推崇天地万物和谐共融的“大道”与蕴含其中无穷变化的“大美”。

  观念的主导作用一经确立,随之而来的行动便有了可以依凭的基础,也意味着行为人拥有了成功率的保证。如前所述,禹舜先生的绘画追求“客观之神与主观之神的统一”,“加强山水的精神性”,“把自己感受最深的东西画出来,表现一种整体感受”,“追求宁静、崇高,实际上是生活的平衡和渴望。”在他看来,唐诗恰与其山水画相得益彰,古诗的意境可以使自然变得醇厚、丰满、清纯、沉静,反之,自然环境也可提升人的境界。他认为自己的画作具有这种诗文情调,善于通过清逸、幽远的画面和氛围表现诗韵。《静观八荒》的对称构图体现他对北方自然宏阔、广大的感受,而《唐人诗意》系列则更多体现了其憧憬古典文化雅致情调的情怀;《静观八荒》体现了自然超卓之伟力给予画家的心灵震撼,而《唐人诗意》则在随缘、流动中展现画家的宇宙意识、文化胸襟与生命情调。至于“俄罗斯写生”和“欧洲写生”系列,则完全有悖于前两者的追求,体现出一种“崇尚理性的异域文化精神”。他将欧罗巴的静谧与神秘呈现出来,但又裹挟着一种表象平淡、内在辽阔的豁达心境,体现出一种“宁静致远”的心态。显然,这种文化感觉十分真切、自然,带有某种天真的率性与浪漫的无羁,跃然目前而又凸显内心的是一种彻头彻尾的安详与平和。有人将这称之为一种“静界”:平静如水,超凡脱俗,一尘不染……

  事实上,这“静界”的核心理念,正是逡巡于天地之间、扶摇于寰宇之上的“大美”无边,大道无垠。它超越现实画面的意象勾连,凸现画家的主观情怀与奇思妙想,让胸臆漫溢成无限的主体性构图,让精神在前者的身份上鲜活自在地呈现,无以复加地传达心情,自由自在地书写“吾山吾水”,“立万象于胸中,传千祀于毫翰”,让理想中的“天人合一”成为实物构成的艺术情景。这,就是禹舜先生绘画的艺术精髓。

  不难看出,从《静观八荒》、《唐人诗意》到“俄罗斯写生”和“欧洲写生”系列,禹舜先生的创作始终充满了一系列共性的内涵,如平和的心态、宁静的心境、虔诚的心灵和卓越的意境,致使其艺术的格调与质感实现了对凡间形态的实质性超越,达到了浑然天成、物我两忘的境地,于是便奠定了他在当代中国画史上毋庸置疑的地位。

  记得《绘事微言》中曾说:“大抵聪明近庄重便不佻,聪明近磊落便不俗,聪明近空旷便不拘,聪明近秀媚便不粗,盖言天资与画近……”这些都在禹舜先生身上充分显现。又想起《诗经》中的那写美丽的语言:“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低吟浅唱中,仿佛看到禹舜先生画中的那一抹绿。蓦然回收处,分明感悟到浮游天地间的高华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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