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前几日在网络上传出《京华时报》即将停刊的消息，虽然尚未得到当事媒体的正式回应，却也是听者心酸，闻者唏嘘。报纸，这个曾经被人们视为“灯下友”的居家旅行必备单品，似乎已经陷入鸡肋的境地。在新媒体和互联网的冲击下，媒体人纷纷出走，各家刊物也在不停地改组并购，纸媒行业似乎已经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中，与普罗大众的生活渐行渐远。当我们拿起报纸，我们在读什么？比起读者，这或许是更多纸媒工作者需要思考和回答的问题。

　　关键词：纸媒

　　许子东：《子东时间》，这两天不少媒体人在朋友圈刷一条消息，说北京的《京华时报》可能要停刊，要归入北京日报报业集团，跟它的竞争对手《北京晨报》合并，我先声明这个消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得到官方的证实，只是一个广泛的传说。北京日报报业集团是2000年组成的，手下有《北京日报》、《北京晚报》等等十个报纸，三个刊物一个出版社还有京报网。《京华时报》近年来被人看作北京最重要的报纸之一。它是2001年5月28日由《人民日报》跟北大青鸟集团联合创办，它的主管单位就是《人民日报》，是一个集纳社会资金创办的综合性日报。两年以后还有一个报纸创刊叫《新京报》，这两个报纸曾经被认为是显示了北京报纸工业非常优秀的局面。在05、06、07年《京华时报》三届连续的荣获百度中国传媒影响力的状元媒，新闻装载率、点击率都名列全国报刊类第一名，还荣获了很多奖项，包括被史坦国际和中国舆论传媒论坛评作是最具投资价值媒体，最具成长性创业媒体等等。有着这么辉煌成就的《京华时报》现在传说要合并到另外一个报纸那边去呢，据说员工都会走掉，大家心灰意懒，最后只有主编一个人到那边去做总编辑，我再说一下这还都是没有得到证实。

　　到目前为止，《京华时报》发了一个鸡汤微博来回应这样的传说，说是有梦想就有希望，有希望就有未来，有未来的人天是蓝的，早安等等这样。相比之下，《新京报》的回应就斩钉截铁，说网传《新京报》将并入北京日报集团，辟谣绝无此事，但不管《京华时报》的哀伤和《新京报》的顽强，大背景是中国的报业陷入困境了，这个是很多人都已经意识到的问题。有一个说法说，报纸的媒体人在17、18年要很多都要下岗，在18年可能有三分之二以上的纸媒关停并转。当然了，这么多纸媒的衰落，明显就是因为新媒体的冲击，加上一些意识形态管理上的一些变化。这又要引发我今天的一个感想，对于我们普通读者来说，对于我们老百姓来说，我们今天为什么还要读报纸？我们本来为什么要读报纸？

　　我觉得报纸给我们四个功能，第一，它让我们知道现在世界上发生了什么事，报纸原来叫新闻纸，通过报纸我们不出门，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第二，通过报纸我们还可以知道该怎么看待这些事情，某个国家政变了，某个地方出现了一个什么学校旁边的土地的争论，某人升职了，某人打下去了等等。我们应该怎么看这些事情呢？因此报纸上的第二个最大的功能就是有社论评论，报纸承担的宣传的作用，它有引导舆论导向的功能等等。在五六十年代，这些就是中国大陆报纸的最主要的功能，而这些功能在全世界的报纸其实也都存在的。今天我们在网页上都可以看到这些新闻，只是要看社论、评论、观点的话，要那么多报纸干什么，我们有《人民日报》有《环球时报》，两报一刊不就可以了。报纸显然还有第三个功能，那就是娱乐、广告、信息，琐碎到我这个丢了什么东西，我要悬赏，我跟家人我寻找小孩，我哪个地方电影院几点放电影，大量的汽车的版面，还有谁跟谁结婚了，谁跟谁离婚了，谁跟谁打官司了。以前最早的报纸出现在香港的时候，它分庄部跟谐部，一庄一谐，庄部就是前面新闻的内容，谐部，就是这些娱乐的内容也包括文艺。办报纸还有第四个功能，那就是说在报纸上，我们可以看到对那些新闻的不同的看法，我们不仅是在报纸上看到发生什么事，和应该怎么看待这些事，我们通过报纸还可以知道不应该怎么看问题，知道什么东西表面上是真的，好的，实际上是错的假的，骗人的。我们可以在报纸上知道，怎么样来独立思考，这就是报纸的相当重要的一个功能，就是深度新闻调查报告，独家采访，专栏评论，加上了很多有个人观点的小品文、杂文等等。

　　好了，我们现在来看今天的报纸传媒工业怎么样，今天，第一、第三刚才讲已经被网页几乎全部替代了。当我每天看报纸的时候，我都是在看第二天的新闻，因为我当天在网页、在电视已经知道这些事情了。第二天我在报纸看到的东西，基本上都是昨天网页的东西，所以新闻已经是隔天的新闻了，要是你跟网页提供的东西是一模一样的，我真的不必看报纸了。第三，当然这个娱乐的东西还在，但是网页的娱乐的功能更大，报纸，娱乐版是跟新闻版是分开的，网页妙的好它就在你的旁边，这边是国家元首出访联合国开会，你的手一抖就会碰到某个明星什么走光，什么离婚官司，新闻就并置在上面，所以简单说，一、三的功能被替代了。第二个功能我们刚才讲了，它真的只要少量的报纸，这个观点尤其是指导大方向的观点，它不会那么多的，而且它也有电视。所以，我还是再要看报纸是因为什么呢？因为报纸对这些新闻可以讲的更多，更深，更详细的细节，甚至有更加不同的角度，这就是我对报纸的要求。这些功能报纸是没法转给网页的，大家记住，网页到今天门户网站虽然影响巨大，可是它没有独立的采访权大部分，他们的社会新闻基本上是靠转载，自己独立开发的很少。专门自己去调查研究某一个东西，所以这正是报纸今天的特长。我想说一句，报纸如果在这方面就这个第四个功能深度报道、调查研究、独立采访、专栏评论方面如果费了武功的话，那么我们整个民族主义与印刷工业的平衡关系的就要被打破了。这里我们要用了一个专业的术语，这个是安德森，一个有名的理论家的观点，他的观点就是说民族其实是一个想像的共同体，靠什么来想像呢？最早最主要就是靠印刷工业。当然今天它还包括电子传媒等等，但最早尤其是报纸的印刷工业。

　　上海有个教授华东师大的陈大康他最近做一个研究，研究晚清的时候很多报纸转载人家的文章跟小说，这个他做了非常详细的资料调查，这个一篇小说怎么从上海转移到香港，又怎么到了北方东北，有时候甚至到了海外等等。我开始以为他这个转载东西是拿来研究盗版现象，说明知识产权当时被侵犯。后来才发现原来这个报纸内容的被转载，它是有一定规律性的，可以形成一个文章观点跟故事文学的一个旅行图。原来在这个旅行图当中，你会发现有些地方它不转载别人，它都是原发的，比方说上海。有些地方，它的一半自己创作，一半转载，比方说武汉或者是山东等等。有些边缘的地方新疆或者说那个时候旧金山的华文报纸，它的故事基本上都是转载别人的，当然都是盗版。从这么一个同样故事的被转载的旅行图，我们可以看到现代中华这个民族主义的概念它是怎么样一步一步的在清末民初的印刷工业的运行当中逐渐形成，这个是非常非常有意思的一个观察，非常值得研究，尤其是放在一百年以后，我们现在看到中国的报业处在另一个关键的转型期，在这个时候报纸的几个功能怎么样进行调整，哪一些的报纸可以勉强生活下去，哪一些的报纸可以继续焕发活力，有时候很悲哀想起臧克家的一首诗，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这就是我们从今天的《京华时报》可以读出北京与中华与时代与报纸的复杂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