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lief detail of Ashurbanipal hunting on horseback, Nineveh, Assyria, 645 -635 BC
courtesy and ©The Trustees of the British Museum
我是亚述巴尼拔,伟大的国王、非凡的国王
宇宙之王,亚述之王、周边世界之王
王中之王,亚述的统帅、无敌的君主
支配着大海,从高处流到低处
所有的诸侯都匍匐在我脚下
亚述巴尼拔(Ashurbanipal)曾经用楔形文字在泥板上刻下这样一段文字。他是亚述帝国的最后一位伟大君主。如今,这位君主“来到”了大英博物馆。随之而来的,还有他的辽阔疆土,他人生的起起落落,以及隐藏于其后的考古发掘史。而这些内容,都由展览“我是亚述巴尼拔:世界之王,亚述之王” (I am Ashurbanipal: king of the world, king of Assyria,2018年11月8日—2019年2月24日)巨细靡遗地呈现出来。
A map showing the extent of the Assyrian empire (in pink)
Map produced by Paul Goodhead
亚述巴尼拔是一个多面君王。他擅长骑射,能征善战,亚述的军国主义在其统治时期达到高峰;他雄心勃勃,残酷无情,不仅彻底击败其叛逆的兄长,还无情地铲除了政治反抗者们;他求知若渴,能以学者的身份和文化专家论辩,还建立了现存最古老的皇家图书馆,用来存放从全国各地搜罗来的图书……展览中出现的包括釉砖、石雕、壁画、象牙家具和金属工艺品在内的200多件展品,都为人们更好地理解这位君王提供了宝贵的材料。其中,一件浮雕表现了亚述巴尼拔猎狮的场景,这场在亚述首都尼尼微上演的狩猎活动,展示了亚述帝国和其君主的绝对实力。
Relief depicting Ashurbanipal hunting a lion. 645 – 635 BC
courtesy and ©The Trustees of the British Museum
“我是亚述巴尼拔”在展览设计上颇具新意。部分浮雕由多彩的光束照亮,以还原雕塑在雕造之初的颜色。不过,一件完整的浮雕并不是处处都是彩色的,颜色只被覆在某些特殊的部分,如军事装备、面部特征或服装等,以起到强调的作用。
然而,正是这个颇具学术价值的展览,在11月份开启之初,却遭到了人们的抗议。抗议并不针对展览本身,而是展览的主办方——英国石油公司(British Petroleum)。英国石油公司历史悠久,20世纪初即在中东地区活动。最初,公司的名称为盎格鲁-波斯石油公司(1909—1935),后来变为盎格鲁-伊朗石油公司(1935—1954),1954年正式更名为英国石油公司。该公司常年在中东地区掠夺石油资源的行为让此次展览的资金来源变得可疑。抗议者们在展览开幕式上假装喝着被石油污染的香槟,并大声揭露该公司在伊拉克攫取自然资源的行为。
Depiction of Layard directing work at ancient Nineveh as local workers excavate, as published in 1852
Image via Hathitrust Digital Library
事实上,展览本身也为英国在中东强取豪夺提供了佐证。要知道,很多展品来自大英博物馆的馆藏,这是在19世纪,由英国外交官和考古学家奥斯汀·亨利·莱亚德(Austen Henry Layard)发现的。1840年代,莱亚德在奥斯曼帝国活动时,发现了一些古代碑文和浮雕。大英博物馆不仅收藏了这些文物,还继续资助莱亚德的考古事业。后来,当地人霍尔木兹·拉萨姆(Hormuzd Rassam)开始担任莱亚德的助理和学徒。他随后到牛津大学正式学习了考古课程,成为亚述考古专家,并加入了英国国籍。1853年,拉萨姆在亚述巴尼拔的宫殿发掘出一批重要文物,其中就包括著名的亚述巴尼拔猎狮的浮雕。随后,这些浮雕被送往大英博物馆。对于这种行为,拉萨姆曾经说:“因为既定的规则是,只要一个人新发现了一座宫殿,其他人就不能再干预。因为我是大英博物馆的代理人,所以我要为大英博物馆确保其安全。”
Publications and drawings connected to the excavations from the mid-19th century
Photo: Hyperallergic
1849年,莱亚德出版了《尼尼微古迹手册》,这激起了英国,甚至整个欧洲民众对亚述的极大兴趣。历史学家、教授霍尔格·霍克(Holger Hoock)在其著作《想象的帝国:英国的政治、战争和艺术》(empire of the Imagination: Politics, War, and the Arts In the British World, 1750-1850)中指出,大英博物馆在该地区积累的文化财富引起了其在欧洲的竞争对手的嫉妒。1851年,法国内政部长下令制作利西亚和亚述人的浮雕模型,并资助本国人在该地区进行新的探险。而在短短几年之内,美国史密森学会和奥地利、瑞典的博物馆在奥斯曼帝国的代理人,都希望得到古亚述王国的雕塑。
Lioness plaque: Ivory plaque of a lioness mauling a man, ivory, gold, cornelian, lapis lazuli, Nimrud, 900BC – 700BC
courtesy and © The Trustees of the British Museum
亚述热在欧洲爆发20多年后,奥斯曼帝国颁布了更多的文物保护法。假如这一举措早一些实施,或许埃尔金大理石雕和佩加蒙祭坛等重要文物的命运会改变。德保罗大学的考古学教授莫拉格·克塞尔(Morag Kersel)在其中东考古学著作中指出,1874年颁布的《奥斯曼文物法》专门针对“欧洲对该地区的兴趣”而制定。1884年,一部更有力的文物保护法宣布了该国文化遗产的国家所有权。虽然奥斯曼帝国解体后,英国促成了当地一项新的文物法的通过(1924),允许当地的文物出境,但伊拉克博物馆的馆长被赋予了选择出境文物的权力。
本次展览势必会引起人们对亚述文化的新一轮兴趣。不过,和19世纪不同的是,展览还彰显了现代博物馆的权力和职责,并提醒着人们国家独立权、文化遗产保护的重要性。而假如逝去了两千多年的亚述巴尼拔泉下有知,他也定会希望,自己的雕像和相关文物,能以正常的渠道“访问”英国,而不是通过被掠夺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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