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旅 | 卢一萍:四姑娘山,一个洗涤灵魂的净地

卢一萍 / 青年作家杂志社副主编  来源:中国美术报网 发表时间:2018-04-11

摘要:我多次在成都与拉萨之间往返。高出云端、如同仙山的,据说就是四姑娘山。它如同幻境,令人痴迷。天地澈明之时,我也曾在成都温江24楼住处的阳台上看到过它缥缈的身影。还有摄影家在九眼桥拍到过它。它的千秋冰雪闪耀的光芒,可以照亮川西平原、甚至更加遥远之地的万千事物。杜甫当年的诗句,人多以为是西岭雪山,但也有可能是四姑娘山。只是这个带有藏地意味的名字,不便入诗罢了。不管怎样,它都曾经嵌入无数扇蜀人的窗棂,成为无数人一生的美景。

meishubao/2018041110313685862.jpg

四姑娘山,如同幻境

我多次在成都与拉萨之间往返。高出云端、如同仙山的,据说就是四姑娘山。它如同幻境,令人痴迷。天地澈明之时,我也曾在成都温江24楼住处的阳台上看到过它缥缈的身影。还有摄影家在九眼桥拍到过它。它的千秋冰雪闪耀的光芒,可以照亮川西平原、甚至更加遥远之地的万千事物。杜甫当年的诗句,人多以为是西岭雪山,但也有可能是四姑娘山。只是这个带有藏地意味的名字,不便入诗罢了。不管怎样,它都曾经嵌入无数扇蜀人的窗棂,成为无数人一生的美景。

可以这样说,看水去九寨,看山到小金。

中国的天山、喀喇昆仑、昆仑、冈底斯、喜马拉雅几大山脉,都是我多年留恋之地。在它们很多深邃的峡谷和人迹罕至的路径上,曾留下过我的足迹,属于它们的冰峰雪岭,我都亲近、甚至攀登过,很多有名或无名的雪山,都留存在我的记忆里,组成我自己心中一列白色的圣洁山脉。

我在这个辽阔区域仰望过无数高峰、朝拜过众多神山,但我觉得四姑娘山是最独特的。它雄奇、高峻却又带着一份秀美、妩媚,它虽然神秘,却极易亲近。我没有想到,在离成都两三个小时车程的地方,竟有这样一个神山圣域:61座海拔5000米以上的雪峰、其间散布着25个高山湖泊、流淌着数十条溪流,飞泻着120条瀑布。在空中俯瞰,犹如一朵盛开的莲花,过去亿万年未曾凋谢,当下正在绽放,未来仍将盛开。

meishubao/201804111032427159.jpg

层林尽染的意境

一出成都,便进入无边风景。秋色在四季分明的蜀地从来都更加厚重、深沉。我是第一次体味到了层林尽染这种意境——但川西群山深处的秋色是浓墨重彩的,有一种雄浑、辽阔之美。仅从都江堰、映秀、中华大熊猫苑、卧龙、巴朗山这些沿途地名,我就相信,在其它三个季节里,这一路的风景也一定各具天然,美不胜收。但这只是接近四姑娘山的铺垫,是一首交响乐的序曲,直到来到四姑娘山这个大风景之中——这个主旋律的部分,才进入乐章的高潮。

在酒店住下,发现我居住的酒店紧邻公路,我那个房间面对一壁青山,古松如虬,点缀几树秋叶。下面一川河流,昼夜喧腾。我面对的是一幅有声的画。我不舍得闭紧窗户,拉上窗帘,对青山起居,枕流水入梦,这是多美的境界!

大美从来都是难以描绘的,如同梦境难以描述一样。——就像画艺高超的画师也难画好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人。毛延寿是汉元帝时期最著名的人物画家,因把王昭君画丑,而被汉元帝杀了头。这个皇帝“后宫既多,不得常见,乃使画工图形,案图召幸之。诸宫人皆赂画工,独王嫱不肯,遂不得见。”汉元帝以为昭君貌丑,就把她送去匈奴和亲,临行召见,才发现昭君乃绝色美人,所以就把毛延寿杀了。汉元帝自然是出于私欲。只有王安石道出了真理所在:“意态由来画不成,当时枉杀毛延寿。”

所以,美好的风景犹如绝色的丽人,即使是高明的作家,同样只能赞叹,而难以用笔描绘。我相信,面对四姑娘山,即使妙笔生花的作家也难写其意态。

无论山水还是美人,都因姿色气质之佳而引人追逐。我一生逐阔大之美景,但前往四姑娘山的旅行仍令我激动不已。我多次念叨过这个地名,一次次在嘴里发这个音:斯——古——拉。

“斯古拉”是嘉绒藏人称四姑娘山的称谓,我喜欢这样的音韵,短促却意味无穷。它是一个名词,也是一个音符,供人呼唤、传诵。读它的时候会口齿留韵,然后像一滴清露,有一股透人心脾的凉意,缓缓沉入内心。

我已不能确定我是何时知道这个地名的,也不知道这个词源于何时。我也不想深究。因为它不仅仅是一个词。它的含义无边无际。它是个想象体,可以赋予无限的美、无限的喜悦和惊叹,甚至,无限的缺憾。我已有经验,很多地名的含义全在你念出它时发出的声音里。你念它的声音、语调、韵律、停顿不同,其意义也就迥异。

meishubao/2018041110345368656.jpg

四姑娘山,四座雪山挽臂而立

四姑娘山是藏传佛教众多神山中的一座,其本命“斯古拉”听上去富有雄性意味;而四姑娘应该是汉人对它的称谓,听上去则婉约得多。但这也的确是名副其实的——真有四座雪山挽臂而立,谓“大峰”“二峰”“三峰”“四峰”,通常称“大姑娘”“二姑娘”“三姑娘”“幺姑娘”,高矮相应,胖瘦相宜,其中大姑娘海拔5355米,性情温和,即使普通人也能攀登;二姑娘、三姑娘海拔分别是5454米、5664米,对人平易,也易接近。唯幺姑娘海拔6250米,是蜀山第二高峰,显得高冷卓然,自开发以来很少有人登顶。其锥状峰顶似乎只适合刺中天空中的浮云飞鹰,而难以站得下一个人。

我曾经认为再美的风景皆为人而生,风景之所以永恒,是因为它可为等候知音而永不衰老。我现在知道,它不为任何东西而存在。山就在那里,风景就在那里。它不需要知音,甚至不需要空气和光。

于是,我知道,我们这些来自全国各地的人,在不同的时间抵达,肯定是因为一种冥冥中的、更为神秘的前世约定。

在四姑娘山数日的旅行中,我已与这里的风景融于一体。这使我自己也略微厌恶的肉体变得轻盈、空明,似乎被这里的一切洗浴过。我似乎总能感觉到某种不凡事物的反光,把人的心境照亮。

是的,它是一个澄明净地,足以驱散人世内部的荒凉气息。(本文原标题为卢一萍《四姑娘山,被大美之景沐浴》,标题有改动)


卢一萍 / 青年作家杂志社副主编


卢一萍,1972年10月出生,四川南江人。毕业于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曾在新疆军区工作20余年,后调任成都军区文艺创作室副主任,2016年退役。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巴金文学院、成都文学院签约作家。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激情王国》《白山》,小说集《银绳般的雪》《父亲的荒原》《天堂湾》《帕米尔情歌》,长篇纪实文学《八千湘女上天山》,随笔集《不灭的书》等二十余部。作品曾获解放军文艺奖、上海文学奖、中国报告文学大奖、“五个一”工程奖等。现为青年作家杂志社副主编。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