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派画家笔下的巴黎娼妓

阿弥  来源:中国美术报 发表时间:2018-0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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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德·图卢兹-罗特列克,《红磨坊》,1892,芝加哥艺术学院藏

印象派可能是最受大众追捧的现代艺术流派了。人们沉醉于他们对向日葵和干草垛的描绘,沉醉于他们对婴儿和宴会的表现。这些作品传递出的情绪,如同它们的色彩一样明媚,一样欣欣向荣。也因此,它们常常被印成海报,印成明信片,从而得到广泛传播,声名远扬。

但是,如果你认为这就是印象派的全部,那就大错特错了——19世纪的巴黎正处于深刻的社会变动之中,“摒除理想,回归现实”的印象派致力于表现日常生活中的所见和所感,而这些内容并不都是“正面”的——对于常常出入蒙马特红灯区的艺术家们来说,情况更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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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德华·马奈,《奥林匹亚》,1865

19世纪的巴黎充斥着娼妓,在大部分情况下,她们的“工作”是合法的——只要在警察局登记,在妓院上班,并且按时交税,她们的行为就不会受到干涉。不过,还是有更多的人选择非法的单独行动:在街上拉皮条。这类娼妓被称为站街妓女(Streetwalker),是最下等的娼妓,也是警察们打击的对象。当然,也有“头牌”。社会地位较高的妓女被称作交际花(Courtesan),她们交往的对象都是社会名流。比如,交际花阿波尼娜·萨巴蒂埃(Apollonie Sabatier)被粉丝们尊称为“第一夫人”,画家德拉克罗瓦、作家福楼拜以及诗人波德莱尔,都是她的座上客。波德莱尔还有一句名言:“艺术是什么?艺术就是卖春。”(What is art? Prostitu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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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罗·塞尚,《永恒的女性》,约1877

艺术家们热爱表现娼妓。这不仅因为他们是男人,还因为这个行业和现代性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工业的发展使得很多人搬到城市谋生,而属于农村的严格的道德观念已经不再适用。变化的城市让艺术家们感到兴奋。1842年,库尔贝在给友人的一封信中写道:“巴黎最美的地方就是林荫大道……当煤气灯的光芒在镜子中反射时,当刀叉在大理石桌子上划出声响时,我将平静地走向那里,隐藏在雪茄的迷雾中,观看来来往往的女人。这里是可以观看妓女的地方,这里是眼睛发光的地方!”

现代派最著名的表现妓女的作品,非马奈的《奥林匹亚》莫属了(尽管画中的模特维多利安·莫涵Victorine Meurent并不是妓女,而是一位画家)。作品在1865年展出时遭到抵制,不仅是因为画面表现了一个卖身女子,还因为她带有挑衅意味的凝视。和马奈私交甚笃的塞尚,也以《奥林匹亚》为题画过多幅作品,其中一些也明显带有色情的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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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德华·马奈,《娜娜》,1877

1877年,马奈的另一幅表现妓女的作品《娜娜》问世。这是一幅以室内场景为背景的作品:在镜前梳妆的娜娜位于画面的正中间,面朝观众,脸上甚至还带着一点微笑。乍看上去,她与其他的女子无异,可是坐在画框边缘的客人却暴露了她的身份。

《娜娜》这个名称来自于马奈的好友,作家左拉的小说《小酒店》(1877)。小说中的娜娜是一个酒鬼的女儿,在书的最后一章开始了她的站街生涯。后来,左拉又以娜娜为主角,写下小说《娜娜》(1880年完成),是20卷大部头《卢贡-马卡尔家族》中的第9卷。在奥斯卡获奖电影《左拉传》中,还有关于创作这部作品时的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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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德·图卢兹-罗特列克,《磨坊街,身体检查》,1894

不过,同名的作品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马奈的作品显得伤风败俗,而左拉则在进行道德说教;马奈对现象进行了审视,而左拉对现象下了判断。

和《奥林匹亚》的命运类似,1877年的法国学术沙龙拒绝了这幅作品。之后,马奈将这幅画挂在了嘉布遣大道一个饰品店的橱窗里。白天,熙熙攘攘,路过的人们可以随意观赏这幅作品;晚上,真正的娼妓们开始在街道上出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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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德加·德加,《等待客人》,1879-1880

如果说马奈表现了上等妓女的奢华生活,那么劳特雷克则表现了下等妓女的悲惨。劳特雷克在其作品《磨坊街》中描绘了妓女们被强制进行体检的场景。当时的“风化纠察队”常常会有这样的突击行为。她们被拖进警察局,被迫褪去妆容和下体衣物,继而面对粗暴的检查。很多妓女,宁愿自杀也不愿接受这样的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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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德加·德加,《严肃的客人》,1879-1880

印象派中的“素描派”德加,以描绘芭蕾舞女著称。但是实际上,这些出身贫苦的舞女有时很难和妓女的身份划清界限。为了生计,她们在台上以舞者的身份表演,而在台下则不得不出卖灵魂。德加还创作了很多表现妓女的色粉画和表现妓院内景的单色版画作品。他作画的目的有两个:一是创作实验性和创新性的作品;二是记录这一具有刺激性的社会现象。这也是很多现代派艺术家的共同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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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布罗·毕加索,《亚维农少女》,1907

进入20世纪,很多艺术家依旧以此为题材进行创作。毕加索最著名的作品《亚维农少女》表现的就是性工作者。不过,这种“传统”并没有延续下来。法国在20世纪中期对色情行业进行了整顿。1946年后,妓院成为非法场地,性交易不再合法。当人类文明在演进的过程中出现了这样一段插曲时,我们应该庆幸,现代派画家们已经用画笔真实地记录了这段历史。


延伸阅读:

Anka Muhlstein,The Pen and the Brush:How Passion for Art Shaped Nineteenth-Century French Novels, Publisher: Other Press, 2017

Hollis Clayson, Painted Love: Prostitution in French Art of the Impressionist Era, Publisher: Getty Research Institute,2003

Nienke Bakker, Isolde Pludermacher, Marie Robert, Richard Thomson, Splendours and Miseries: Images of Prostitution in France, 1850-1910, Publisher: Flammarion, 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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