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故事 | 何鸿:韩乐然命祭“丝绸之路”70周年——韩乐然魂断河西(三)

何鸿 / 中国美术学院教育系副教授  来源:中国美术报网 发表时间:2018-03-07

摘要:1947年10月15日《申报》发表新闻:《迪兰失踪机——残骸在嘉峪关西北山中寻获,女记者石蒂芬等已全部罹难》。从该则新闻中获悉:是年7月30日一架由迪化起飞的军用飞机C-47-257飞往金城兰州,在疏勒河上空遭遇飓风漩涡而失踪。这股“飓风”仿佛让我们想到了风云突变的“二战”战场,就在两年前的8月15日,日本昭和天皇接受了“波茨坦公告”,法西斯民族日本低下了“高傲”的头,半个月后签下了停战投降协议。

1947年10月15日《申报》发表新闻:《迪兰失踪机——残骸在嘉峪关西北山中寻获,女记者石蒂芬等已全部罹难》。从该则新闻中获悉:是年7月30日一架由迪化起飞的军用飞机C-47-257飞往金城兰州,在疏勒河上空遭遇飓风漩涡而失踪。这股“飓风”仿佛让我们想到了风云突变的“二战”战场,就在两年前的8月15日,日本昭和天皇接受了“波茨坦公告”,法西斯民族日本低下了“高傲”的头,半个月后签下了停战投降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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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沟桥事变

1937年“卢沟桥事变”爆发后,为了适应战争发展形势,中华民国国民政府于第二年划分了十个战区,其中第八战区辖甘、宁、青及绥远一部(后改名为西北军政长官公署),相较于中国东部战事,西北要平静很多,甚至在1945年甘肃的东大门天水行营都已撤销,但在军事上尤其是外交上交通航线的重要性不容忽视。1942年8月20日,蒋介石从重庆飞抵兰州,在兰州召开甘、宁、青、新军事会议,29日飞往酒泉、玉门、张掖、武威视察后又转赴兰州、天水等地。1940年苏联驻华武官、蒋介石的总军事顾问崔可夫赴华从莫斯科经迪化、兰州到达重庆。1941年美国共和党总统候选人威尔基从苏联经新疆到重庆,在兰州时说:“取道中国后门(兰州)飞住重庆,发现一面抗战,一面建设,深为盟国庆幸。”1944年美国副总统华莱士也从苏联经西北国际交通线,取道兰州访华。袁志学先生在《抗日战争时期西北国际交通线的建立及其历史作用》一文中谈到西北的重要性:“抗日战争时期,为了建立广泛的国际反法西斯统一战线,进一步取得国际援助,在苏联和共产国际的帮助下,国共两党共同努力,建立了一条以新疆迪化(乌鲁木齐)、甘肃兰州、陕西西安为联接点,包括空中航行、陆路运输和通讯联系等功能的西北国际交通线,加强了中国同苏联及世界其它反法西斯力量的联系,在中国抗日战争及世界反法西斯战争中发挥了重要的历史作用。”1945年4月20日,苏联新任驻华大使彼德罗夫从莫斯科经迪化、兰州去重庆赴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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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保罗·法兰奇《镜里看中国》

基于西北航线如此的国际战事背景,军用飞机C-47-257的坠毁才引起我们的重视。飞机上到底有哪些人,在随后的追踪新闻中也未渐渐明朗。只知道飞机上有二十一人,包括新疆省党部谢书记长永存。但两个人的名字仿佛淹没了这一起空难的历史:一是美国《时代》记者石蒂芬小姐,一是画家韩乐然先生。关于石蒂芬小姐的事迹在英国保罗·法兰奇《镜里看中国》一书“前言”中有这么一段话:“而美女记者史蒂芬(即石蒂芬)的凄婉故事也进入了兰德的视野。史蒂芬1945年在重庆出现时,其青春靓丽曾迷倒一批美国记者。1947年,史蒂芬在新疆采访时飞机失事身亡,她的墓碑被热爱她的人们竖立在南京城外。她的葬礼由美国大使司徒雷登主持。”杨耀健先生在《重庆晚报》(2012年07月30日)撰文《抗战时期美国记者在重庆》描述了芭芭拉·史蒂芬漂亮女记者的情形:“最近网上出现多幅这位漂亮女郎的照片,但无人能说出她的姓名和根底,讹传她是某位美军军官的女友。她的芳名叫芭芭拉·斯蒂芬,到重庆时年方21岁,任美国新闻处秘书。《生活》杂志摄影师杰克·威尔克斯见她年轻貌美,以她为模特儿,虚构了一对美国恋人在重庆相遇的浪漫故事。这组照片标题为《在重庆的约会中》,见刊后很受读者欢迎,也留下战时陪都的前尘旧影,具有很高的史料价值。利用采访机会,史蒂芬与共产党人有了交往,她认识了周恩来,并与其外交秘书兼翻译、中共新闻发言人龚澎成为好朋友。每天下午14点,龚澎雷打不动准时到达两路口国民党国际宣传处,一方面与外国记者接触,搜集信息;另一方面发布中共方面的最新消息。1944年龚澎儿子乔宗淮在渝出生,拜托史蒂芬将孩子带到上海,送到龚澎父母家中。史蒂芬在给好朋友兰德的信中写道:‘我有不少机会见到许多共产党人,和他们交谈。……我在他们那里吃过几次晚餐,他们到我们的地方来参加过两次聚会。我对周(恩来)将军个人有相当深刻的印象,他很有魅力。有好几个晚上,我和他,和叶(剑英)将军及其他人一起谈话。’抗战胜利后,史蒂芬作为自由撰稿人,前往新疆调查国民党当局镇压当地少数民族的情况,返回南京时死于原因不明的飞机失事,葬于南京。”

附:1947年10月1日《申报》刊敬斋文章《记酒泉飞机失踪罹难之艺术家韩乐然》,写到:“三十五年(1946年)夏六月,余随于院长(于右任)巡视新疆,识韩乐然先生于迪化(今新疆乌鲁木齐)。右公特器识乐然,许其对吾国艺术将有大贡献也。时乐然方自南疆拜城一带返迪化。发现唐代佛画及古迹特多,邀其再往南疆,欣然许诺。在南疆越半月,历十余县区,时聆其津津道年来寻觅佛洞,发掘古迹之经过。至其忍受冻䭉,尽历艰险。有时迷途于戈壁中,餐雪饮风,驼骑四处探路途,终得出险。如听探险故事,为之神往者再,在屡次中常为同人写照,有时数笔即成,神态百出。尤以过天山机中所绘同人合影,最为逼真。返迪化后,乐然展览其在南疆作品百余幅。其所临摹佛洞壁画数十幅,均为唐人所绘。明证中西艺术交流之始。初油画与水彩画则写各族人物与风尚,惟妙惟肖,多叹观止。此种展览在迪化尚属创举,地方人士往观者数千人,洵盛事也。右公且委之新疆区监察使署专门委员,资鼓励也。去冬自兰州遗书,谓拟于今春再至南疆,继续未竟之功,作有系统之研究。前月中得六月二十二日拜城克孜尔千佛洞来书,详叙此次工作收获概况,及今后志趣。据报载于三十一日自哈密至酒泉中途失踪,至今未获。以之告知右公,俱为悲痛不已。兰州昨来电,乐然携南疆画稿与俱云。乐然籍东北,留学法国习绘事,抗战军兴归国,参加政治工作,奔驰冀晋陕等省有年,胜利后始婚聚。继张大千赴敦煌研究佛画,又数赴南疆,吐鲁番、库车、拜城等处,研摹佛洞唐画,并发掘西夏丹书墓志多方。以其有艺术天才,深邃学养,研究志趣,坚强毅力,而又能耐劳苦,不畏艰险,以为必有助于西北文化之发扬,不意所志未竟,罹此浩劫!西北文化之不幸,亦吾国艺术界一大损失也。今以其来书供诸古代艺术者之参考,用赘数言于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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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乐然在巴黎公园街头作画

又附刊:韩乐然先生遗书!“(上略)去岁从新疆返兰后,即做准备工作,到本年一月,始有头绪。因车子诸问题,由二月二十二日由兰来新,携助手二人、学生五人,及一切所用器材,三月十二号抵迪化。本拟在吐鲁番作长期工作,适逢当地时局紊乱,只好改作西行。四月二号由迪化动身,十九号安抵拜城境的克孜尔千佛洞,沿途发现很多古城遗迹。因为有预定工作,不能即刻挖掘,经库车逗留六天。十六号往古木吐拉考察,这是二次重来了。此地离库车五十万里,两面都是高高的山,佛洞凿在右边的山崖上;因为该山是砂砾的冲积而成,风化也是最易,所以当日的圣境,都一塌糊涂了。洞前的渭干河水,在呜呜的悲鸣,像是吊古伤感,此时的弟也有些唏嘘。这儿佛洞,还看见壁画的寥寥无几,最多不过二十座,比较完整的更是少见,所余都是破烂不堪了。壁画损失大半是人为的。一部为老百姓和游人破坏的,一部是外国考古队剥走的,并且将所有汉字作有计划破坏,想毁灭我国文化,强调都是他们的文明!但是他们做的不是很彻底,好多佛的名称和古时的解说,都还能模糊的看见汉字。据弟各方考察,确为我国唐代作品。我们文终化归我们的(注:我们文化终归我们的),他们怎能毁灭得了呢?克孜尔千佛洞,是弟现在工作的地方,也是去年工作过的。在我国除去敦煌佛洞,是没有能同它相比的。不唯洞庙多,而作品年代也较久,最低在一千三百年与两千年左右。据整理编号的结果,总计有画的七十五座,比较古木吐拉却完整多了。但是被外国考古队剥走的更厉害,有的完全被拿光。在所剩的残缺画面上,仍可以看出当时的绘画精神。不但构图精密,施色绚烂,就是人体解剖、光暗对比,也都很注意。并且他们的宗教思想和哲学基础,也都表现出来。可证明那是画画的人,不是普通的画匠,而是有思想有训练的专家们。有一座没画佛画的洞里,绘有人体解剖图,可证明有类似美术学校的设备。上月二号于第一号洞前,发现唐代开元钱一枚,可知那时汉人在这里交往很密了。因所用器材将完,拟于六月十九日返回兰州。弟来一次工作检讨,共临大小油画三十余幅,差不多各时代的代表都临了,其他助手学生们临有图案画三十余种,及摄影记者等工作。最后两星期以有限经济,作挖掘工作,因为有很多洞,都未曾挖掘过的,找了十三个工人,挖了十天,才清理好一个洞。这次试挖,收获很大,笔画新奇,为他洞所没有。除一少部分为地震所损,余皆完整。并且画上有许多古代文字,像是画题人名之类。这是弟所渴望的,也是有价值的。此外,古代饰物褪色的木版画,和部分的雕像,也得到不少。为了要把新洞壁画临完,只好延长一个星期。弟恐怕新洞再被人破坏,特找木匠做了一个门锁上,交个一个老百姓管理,拜城县政府也有通令,想以后一定好的多了。回去后把这次工作加以整理,即充实准备下期工作。可能今冬入新,拟从库车以西,绕往喀什和阗婼羌一带。(下略)六月二十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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