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韦力:我的私人“藏书史”

石皓 / 本报记者  来源:中国美术报网 发表时间:2019-12-15

摘要:韦力先生作为一个私家藏书中的佼佼者,他的芷兰斋也广为人知。浸淫古书三十年,一直在寻觅古书版本,以藏书掌故为乐,他的故事可谓是举不胜举。中国古代藏书已经有两千多年的历史,韦力扛起了对传统文化的复兴大业,在全国各地寻访书楼遗迹,考察与研究,为此在攀爬中腿被截肢。正如,吴晗先生有言藏书事业:“有裨于时代文化 ,乡邦徵献 ,士夫学者之博古笃学者 ,至大且巨”。 韦力说,“收藏古书是对传统文化的一种最高规格的礼敬。”一位藏书家对古籍和传统文化的挚爱,像一个探路者,踽踽独行,且沧桑大义。


韦力:我的私人“藏书史”

提起藏书,绝对是一个边缘性的话题,在这个日益经济化的社会中,藏书文化已经消逝在民街石巷之中,令人扼腕。人类文明发展到今天,其实就是靠着代代相传的文字与文化。历史学家汤因比在他的《历史研究》中指出,在搜集、编辑、注疏中国古籍残存作品这项工作中,在复兴文化的贡献中足以超过了所有的竞争者。而所有这些文化的成因,皆是来自中国丰富的文化典籍与藏书文化。

作为一个民间的收藏者,对古籍善本的考察与研究,韦力绝对是一个绕不过去的人物。尤其是在私家藏书领域,当世无两。据北京师范大学古籍与传统文化研究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周少川讲,私家藏书是公家藏书的补给库,政府往往是依靠民间藏书来恢复和重建公藏的。此外,宋朝以后,很多藏书家都利用自己的藏书来刻书印书,增加了图书的流传,挽救了很多濒临失传的孤本和珍稀本。在藏书整理的过程中,还形成一门特殊学科叫古文献学,包括目录学、版本学、校勘学、辨伪学、辑佚学,这些都是私家藏书文化的功劳。

韦力先生作为一个私家藏书中的佼佼者,他的芷兰斋也广为人知。浸淫古书三十年,一直在寻觅古书善本,以藏书掌故为乐,他的故事可谓是举不胜举。中国古代藏书已经有两千多年的历史,韦力扛起了对传统文化的复兴大业,在全国各地寻访书楼遗迹,考察研究,为此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正如,吴晗先生有言藏书事业:“有裨于时代文化 ,乡邦徵献 ,士夫学者之博古笃学者 ,至大且巨”。

韦力说,“收藏古书是对传统文化的一种最高规格的礼敬。”一位藏书家对古籍和传统文化如此挚爱,像一个探路者,踽踽独行,且大义无畏。


韦力私人“藏书观”

自宋朝到清朝末年,中国私家藏书发展到最鼎盛时期,大量的藏书家涌现。随着宋朝雕版印刷的普及与发展,以前的手工抄写,逐渐被雕版印刷技术所替代,流通数量大大增加,不仅给私人藏书提供了很多资源,而且极大丰富了藏书文化的体系。在中国藏书历来以贵族化的方式存在而闻名。俗话说,学而优则仕,可见在古人的思想意识中,做官的人不读书、不藏书,是对文化的亵渎。其实一直以来,藏书文化以文明进程中的主线,对推动上流社会,提供了极大的阅读动力。尤其是藏书家在治学探索的基础上,以著述、汇编等形式创造出许多新的典籍,且具有非常深远的影响。

严格意义上讲,古代没有图书馆,更没有如今西方完善的图书体系,但是中国的藏书走得是一条自己独特的路线,以藏书楼为代表的一种文化特征,更多以保护与传承为主。尤其是藏书家如范钦、毛晋、黄宗羲、钱谦益、顾炎武、袁枚等等,他们身上有着一种对治学的敬畏心态,甚至把书籍比作生命,一生致力于修史养性,是藏书一脉精神的高度体现。在韦力先生的寻访中,南方的藏书楼,以及一批学人轶事都聚集在这片秀美的书香地域中,存在着,缄默着,好似等待着有心人来去给他补上故事的续集。韦力散尽钱财做这件事情,很多地方由于年代久远,或拆或搬,只能从书间字句中找到一个简单的名词,但是即便这样他都坚持下来。其实转头想来,文化毕竟是作为读书人在仕途道路中的一种催化剂。韦力其实一开始就以镇定自若的态度表明其志:“在古代,官权钱是一体的,考取功名,才能做官,才能有钱,才能反哺文化。所以那时的文人对书有一种感恩,书给了他们一切,对书之爱毋庸置疑。”

断断续续三十年光阴当中,走访、讲述、鉴定,韦力完成的是一个多少年来被边缘化的藏书先贤群体的调查,也就是他自己所讲的“礼敬先贤”。在韦力看来,做学问可以术业有专攻,但是藏书不是如此,关键原因就在于“藏”字,没有大量的藏书累积与分类整理,基本上还不能算是一个藏书家,鉴赏的眼光让韦力成为了这个行业当中的行家,作为故宫博物院的兼职研究员,他参与了大量的古籍善本文物性质的鉴定工程。藏书楼作为一个封闭性的体系本身也有他的局限性,从来都不被大众所熟知,韦力的寻踪让封尘多年的轶事与典故真正的鲜活的被记录下来。

活动主持,原人民网读书频道主编 绿茶

从韦力讲话的内容当中,可以感受他从来不是刻意的去寻访,他认为藏书是一种自然而为的过程。每次勘访,他都在内心中梳理好方向,他自己有言, 我现在做的是与书有关的一切,与书楼有关的一切。分门别类,涵盖之广。据资深媒体人绿茶讲,韦力在某个专题性的写作之前,都会准备一书架的书籍,供他阅读。所以也就不难理解:”我写书的过程,就是读书的过程。”从这些古籍背后,其实串联起来的不仅是藏书史,更多的是对历史人物、建筑遗存以及精神追溯的一次重新审视。在大的历史中,韦力搜遍藏书楼,阅尽沈括、王世贞、龚自珍、张岱这些文人藏书与政治文化当中千丝万缕的关系,可以看出古代人对书艰辛传承的程度。放眼望去,私家藏书很大一部分都在民间,尤其是江浙一带,种种人文气象蔚为大观。

在他寻访的一些日记中,可以看出这是一个非常庞大的体系。这中间的故事以及藏书的文化非常的复杂和系统。在寻访的过程中,他一直认为现在的专家太专业,没有涉及到更多的领域,我们今天的知识体系,已经越来越开放,站在学术角度来讲,术业有专攻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太过客观冷静,不利于藏书文化对大众的普及与推广。藏书的主动与被动之间的关系极大,不是需要什么话题或是需要什么古籍来研究它,而是得到了什么古籍善本之后来研究它。其实,古代的藏书专家都是有主观关联度的,知识都是一半一半学来的。古代藏书人因为是朋友缘故,两家走动得比较频繁,学术收获颇巨,所以在藏书知识体系当中,起初就是靠意识、兴趣的关系建立起来的,知识是需要交往的,人与人之间有了想不到的关联度,才有了不一样的成就,这个关系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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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劭忞 

发生在身上的掌故 

 一般说到正史才是知识体系中最重要的参考,这也是中华文明不同于其他民族的地方,我们有着永不间断的正史体系。2000多年来的正史传统,譬如我们的思想体系以“十三经”为体现,我们的历史以“二十四史”为体现,但是也并不是都很完整。譬如,元史其实编纂工作很草率,仅仅用几个月的时间就编修完成。这中间的原因是,它不属于汉人统治下的历史。中国著史的惯例历来都是上一个时代修下一个时代的史。《元史》作为所有正史中的一部其实是很特殊的存在。在学者的眼中,我们是被侵略者,不过是蒙古铁蹄下的一个国家而已,我们把它封为正史其实是很羞耻的。

蒙古人一直以来都没有汉化,包括人名、地名、官制,这些都是汉人为了与其交流翻译出来的,尤其是人名、地名的翻译其实非常困难。而且也没有国家统一的标准,所以造成非常混乱的文化局面,而且元代也没有统一的血统观,帝王妻妾伦理继承关系,尤其是涉及到“辈份”关系,都是非常混乱的。所以《元史》一直被后世称为“秽史”,于是乎很多学者一直想重修《元史》,因为资料很匮乏,有限的史料加上不经考证的记载,所以《元史》是正史当中最遗憾的一部史。直到民国时期,一个名叫柯劭忞的人出现,开始重修《元史》。重修以后,为了区别新旧元史,称其《新元史》,前后花了三十多年时间完成,日本东京帝国大学因此书授予柯劭忞名誉文学博士学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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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元史》

作为私史之一的《新元史》编修以后,国家很重视。但是由于私史权威性不够,北洋政府总统徐世昌,下令把《新元史》列入“正史”,并且作为官修史“二十四史”之外再添一史,称其“二十五史”,这就是《新元史》的来由。作为“二十四史”,由于历史的原因,所有的手稿都没有留存下来,但是《新元史》作为柯劭忞编修的正史,不但历史的意义很重要,史料价值也非常珍贵,所幸这些手稿都留存下来了。

而且这么重要的一部正史手稿,却被韦力捡漏时所获得。

据韦力所述:”我不会梦想有一天我能得到这样的手稿,因为正史的手稿太难获得了。很偶然的一个机会,那时候我住在北京皇城根附近。有一天,我在附近市场上散步,只见在河边的人行道上有一个书摊,看到用麻绳捆着两叠古书,高度大概有一米左右。出于爱书人的一种本能,我就瞥了一眼,古书上积着厚厚一层土,我就停下来了去翻,都是一些陈旧的手稿,没几页就翻到了柯劭忞的落款,上面有大量的涂改,落款,因为是手稿,所改之处都会写着“忞按”。凭着有限的知识,当时就断定这是《新元史》的手稿。于是很吃惊,愣愣地翻看,摊主有点不耐烦说,你到底想不想要?我就问他多少钱。他竖起了两根手指头,我愣了半天小声地说,200万?他瞥了我一眼很爽快的说,200元。而且还补了一句,“你要是诚心要,180元拿走。”就这样韦力获得了“二十五史”中唯一一部仅存的《新元史》手稿,而这一切的发生仅仅来自一次偶然的捡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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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韦力 
出版社: 中信出版社
出版年: 2017-3
页数: 1392
定价: 298.00元
装帧: 精装
ISBN: 9787508665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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