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名作中的花卉简史

SARAH GOTTESMAN 编译:阿弥  来源: Artsy 发表时间:2017-07-04

从本质上来说,花朵是植物的繁殖器官,艳丽的颜色和美妙的香气不过是为了招蜂引蝶。经过了数百万年的进化,开花植物的种类已经达到40万种,不同的颜色和形状都是为了扩大自己生存的可能性——而不同的昆虫则为这种生存延续和扩张起到了媒介的作用。如果说植物开花是为了生存,只对昆虫起作用已经足够。为什么人们看到花也会感觉美呢?

一些科学家认为原因是花朵预示着丰收的到来。另外一些科学家,比如物理学家大卫·多伊奇(David Deutsch)则认为花朵承载着一种客观的美:它们颜色和谐、线条柔和、形式对称,这是人们所追求的。不管具体原因是什么吧,长期以来,人们确实对花倾注了个人、文化以及宗教情感。就绘画而言,在不同的上下文语境中,同一种花可以表示繁衍或衰败、纯洁或混杂、爱情或苦痛——又或者,它们只不过是一堆花瓣的集合体,没有任何其他的意义。从代表圣母玛利亚的百合到杰夫·昆斯的用花卉“雕造”的小狗,本文按时间顺序回顾了西方艺术中花的象征意义的传承与变迁。

圣母玛利亚、百合和红色康乃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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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renzo Lotto, Madonna with HI> Hieronymus and Niccolas di Tolentino, 1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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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rnardino Luini,The Madonna of the Carnation, ca. 1515

“受胎告知”是基督教艺术中最常见的主题:天使加百列来到玛利亚的身边,告诉她怀孕的消息。如果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些场景中经常会有百合的影子,有的时候,它们甚至被叫做“圣母百合”。白色的花瓣代表着这位处女的贞洁,而黄色的花蕊则是天堂之光的象征。这种用法改变了人们对百合的认识——在此之前,百合常用来表现多子、情欲旺盛的希腊女神赫拉。

另一方面,基督教画家经常用红色康乃馨来装点圣母子的场景。它不仅是母子之爱的象征,还预示着圣子长大后面临的受难。红色玫瑰同样是基督受难的象征,五个花瓣分别表示基督被钉在十字架上的五个伤口。尽管如此,玫瑰在同时期的婚姻肖像中还象征着世俗的爱情与忠诚。

枯萎的花朵与美好的短暂

Adriaen van Utrecht, Vanitas - Still Life with Bouquet and Skull

Rachel Ruysch, Flower Still Life

静物画在17世纪的荷兰得到了长足的发展。那时,全球贸易的发展使得荷兰的上层阶级对外国的奇珍异宝产生了强烈的兴趣。这些宝物就包括高脚杯和郁金香(郁金香的原产地在亚洲)。也是在这种风潮下,荷兰艺术家的很多静物作品具有一定的道德意味,以此来提醒观者物质财富的转瞬即逝。这些作品常常被叫做“死亡纪念物”(momento mori)或者“空虚之物”(vanitas),被描绘的物品常常有代表死亡的头骨、代表时间流逝的沙漏,以及代表美好转瞬即逝的枯萎花朵。

与此同时,花束也成为艺术家单独描绘的对象,他们以此来强调荷兰的强大和自然的繁复荣华。尽管风格是写实主义的,但花束的组合来自艺术家的精心安排,实际上,很多花并不会在同一季节开放。尽管“空虚之物”的场景表现了所有生物的短暂属性,这些怒放的鲜花也展示了艺术家让时间和美丽永恒的能力。

植物书中的花卉插图

Erica massoni L.f., 1796-1803

Francis Masson, Stapelia gemmiflora Masson, 1796

植物插图最早出现在公元一世纪希腊物理学家科瑞特斯(Krateus )用精确的手法对草本植物进行了描绘。这种做法延续到中世纪和文艺复兴时期,在1750-1850年达到高峰,其中的杰出贡献者有约瑟夫·班克斯爵士(Sir Joseph Banks)和皮埃尔·约瑟夫·雷杜德(Pierre Joseph Redouté),他们寻遍世界各地,记录了见到的每一种花的品种。此时,版画技术的进步使得他们作品的复制品可以广泛传播,人们可以对这些植物进行系统的研究和学习。

插图画家们描绘的都是植物的典型样貌,不会存在花朵枯萎或者叶子被虫蛀的情况——即,他们摒除了每一个具体的植物瑕疵,将每个标本的优点集于一身。画完之后,他们会将花瓣摘下来,通过显微镜观察花朵内部的解剖结构。这是一个将艺术和科学联系在一起的实践形式——实际上,插图画家弗朗兹·鲍尔(Franz Bauer)因为在1802年对兰花进行了仔细的描绘,从而被认为是第一个画出细胞核的人。

维多利亚时代花卉的秘密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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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r Lawrence Alma-Tadema,The Roses of Heliogabalus, 1888

在维多利亚女皇的统治下,新的礼仪标准限制了英国上层社会人们的行为,所以很多人开始用送花的方式传递秘密信息。结果,介绍花卉以及解读花语的书籍变得流行起来,那些有着引诱、友谊、尴尬甚至蔑视含义的花种都被人们所熟知,而同一种花的不同颜色也有着不同的内涵。比如,你会发现红玫瑰代表爱情,暗色玫瑰表示耻辱,粉色玫瑰则暗示着你的爱应该成为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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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lliam Morris, The Strawberry Thief,1884

在这个花卉狂热时代,拉斐尔前派艺术家的作品中出现了很多花卉的身影。比如,劳伦斯·阿尔玛-塔德玛爵士(Sir Lawrence Alma-Tadema)在其1888年的作品《埃拉伽巴路斯的玫瑰》中(The Roses of Heliogabalus),表现了埃拉伽巴路斯的悲剧故事:他看着客人们在一场花瓣雨中窒息而死。尽管原故事中出现的是紫罗兰,劳伦斯·阿尔玛却将花瓣换成了玫瑰,因玫瑰与死亡和衰败的联系更紧密。而拉斐尔前派设计领域的先驱威廉·莫里斯则将罂粟、菊花、向日葵等花朵的连续图案运用到了墙纸的设计中。

梵高:“向日葵是我的”

Vincent van Gogh,Sunflowers,1989

Édouard Manet,Flowers in a Crystal Vase, ca. 1882

花卉题材一直到19世纪都被看作是最不重要的绘画题材。人们一直以为对历史进行描绘才是最高贵的,风景画和静物画只不过是一种手工工作。然而,这种区别对待在法国现实主义者和印象主义者的笔下消失了,他们将日常生活的场景和寻常物当作绘画的主要描绘对象。

法国画家马奈为此做出了卓越的贡献。在他一生创作的全部作品中,有五分之一是静物画,他大胆地宣称静物是“绘画的试金石”。1880年左右,马奈在自己生命的最后阶段创作了16幅静物花卉作品。这些鲜花都来自朋友的馈赠,是他们到病床前看他时所带来的礼物。他还用水彩玫瑰和鸢尾点缀了自己的信件。

最著名的可能就是梵高了。他在1886年的夏天画了第一幅向日葵。两年之后,当他邀请高更与他一起到阿尔居住时,他又画了一系列向日葵。这些向日葵起初是为了装点高更的卧室的,梵高可能想用这种方式欢迎朋友的到来,又或者以此来展示自己的艺术才能。不过,尽管这些向日葵是为高更画的,梵高却很看重这些作品,他在1889年给弟弟提奥的信中写道:“向日葵是我的。”

乔治亚·奥基芙和花朵作为现代主义者的表现形式

Georgia O'Keeffe,White Iris,1930

Imogen Cunningham,Magnolia Blossom, 1925

奥基芙曾经说过:“如果你手拿一朵花并且认真地观看它,你会发现一个世界。而我想将这个世界分享给其他人。”这个被看作是现代主义之母的画家,将传统的对花卉的描绘转变成了一种先锋艺术。她对花朵的微距观察走到了抽象艺术的边缘,从而迫使观众们慢下来静静享受仔细观察的过程。

1919年,摄影师兼艺术商人、奥基芙后来的丈夫阿尔弗雷德·史蒂格利兹(Alfred Stieglitz)第一次提出了奥基芙的花朵代表阴道的观点。十多年来,这种解读主导并限制了对奥基芙作品的评价。但是,艺术家本人却表示作品和女性身体或者性别没有任何关系,那只不过是对植物形式的近距离研究。

不过,奥基芙并不是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对花进行微距观察的唯一艺术家。安塞尔·亚当斯(Ansel Adams)、爱德华·韦斯顿(Edward Weston)和伊默金·坎宁汉(Imogen Cunningham)等加州摄影师都将镜头对准了自然。他们用大型的照片和精准的细节来表现花朵、水果和风景。风格最突出的是坎宁汉,她以表现黑白色的木兰类植物和马蹄莲而知名,作品主要展示了花朵的中心结构。不过,批评家们又提出了这是一种性暗示,然而摄影师的回答和奥基芙一模一样,那只不过是对自然的一种反映。

安迪·沃霍尔的波普风格花朵

Andy Warhol,Flowers, 1964

Takashi Murakami, Field of Smiling Flowers, 2010

波普艺术家安迪·沃霍尔并没有从自然中寻找灵感,他的创意来自一本1964年的《现代摄影》杂志。杂志中有一幅照片表现了木槿花,他将之挪用,用电脑制作重新上色,制造出丝网印刷版画的效果,而最后的题目也很简单,就叫做《花》(因为沃霍尔在使用照片时没有征得原作者的同意,摄影师在两年后起诉了他)。

沃霍尔的花太概括了,以至于批评家们都不知道这是哪种花。《纽约先驱报》认为是海葵,《乡村之声》认为是旱金莲,《艺术新闻》(ARTNews)认为它们是蝴蝶花。一些艺术史家将这些模糊的花朵看作是哀悼的象征,因为作品出炉的那一年,肯尼迪总统刚刚被刺。

当代波普艺术家村上隆(他被称作“日本沃霍尔”)延续了这项传统,他作品中的花也看不出是哪种类别。在系列作品《微笑的花》中,每朵花由十二个花瓣组成,中间是一个卡通笑脸。虽然这些花是日本文化的“卡哇伊”风格,但也表现了村上隆黑暗的一面——它们是日本战败后文化的一种反映。不仅如此,村上隆还上溯到荷兰静物画的传统,在有些作品中,他将这些微小的花与黑色的头骨形象叠加,从而提醒观者生命和国家主权的脆弱。

真花作为创作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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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eff Koons, Puppy

最近,真花已经作为一种艺术媒材进入了美术史。1970年代,学医出身的艺术家沃尔夫冈·莱普(Wolfgang Laib)制作了完全用花粉做成的装置作品。这些花是他从家和工作室附近采来的。莱普最大的装置作品《榛子花粉》(Pollen from Hazelnut)曾经在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的中厅展出,它们覆盖了长18英尺,宽21英尺的方形地面。光是采集这些花粉,艺术家用去了27年的时间。因为榛子花的花期很短,只在春天开4-6个星期。艺术家对这件作品的解释是:“花粉是生命的开始。”

1992年,美国艺术家杰夫·昆斯的《小狗》登场,这件“雕塑”作品高43英尺,由6万棵花卉植物组成。昆斯说:“将自己对作品的控制权交给大自然,这是一种很好的体验。”现在这个雕塑在西班牙的古根海姆博物馆展出,它身上的金盏花、海棠花、凤仙花、半边莲和喇叭花等植物还在继续生长。


本文译自Artsy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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