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整个市场国际格局的变化，中国内陆拍卖市场用20多年的时间走了西方200年的历程。但是20年前那种火爆的、一日千里的市场发展速度不可能再有了，那是特殊时期的一种特殊市场成长形态。虽然这20年出现了很多大家诟病的东西，但是瑕不掩瑜。这20年在中国艺术品市场的发展历程中，甚至在中国艺术史的书写当中，都是重要的一页。

现在的拍卖市场正面临着高速发展之后的巨大瓶颈，就是拍卖市场的业态、理念、将来发展的路径等等都需要重新来梳理。由于国际国内经济环境的变化，传统拍卖的生存空间也改变了，随之拍卖的形态就一定要改变。传统拍卖业的弊端以及互联网的兴起，致使拍卖业或许已走在了如何转型的岔路口。

在20多年的发展和完善过程中，拍卖场中的拍卖门类也逐渐增多，很多新添加的诸如影像、邮币等门类，丰富了拍卖品种，调动了买家的参与度，在拍卖市场中是很好的添加剂。20多年的发展、新门类的添加、互联网的介入等一系列因素，让拍卖市场不断面临挑战和机遇。业界人士也在传统模式的基础上不断寻求新突破。

北京拍卖协会会长、北京华辰拍卖董事长兼总经理甘学军近日接受中国美术报网专访，对中国内陆拍卖行业的现状以及未来的发展方向做出了自己的判断和想法，并表达了对线上拍卖的肯定和寄予的希望。

甘学军，曾任文化部党组秘书、国家文物局办公室副主任等职，后与陈东升、王雁南等人一起参与中国嘉德拍卖的筹建并任副总经理；2001年创立北京华辰拍卖。长期从事中国艺术品拍卖工作，见证了中国拍卖市场的发展。甘学军对中国拍卖行业的成绩和面临的问题从不避讳，勇于直言，对中国拍卖行业的发展和转型也时常提出自己独到的见解。

对影像拍卖：“小生意，大事情”

中国美术报网：影像拍卖虽然是一个小的门类，但近几年影像收藏也逐渐热了起来。华辰的影像拍卖在业界乃至亚洲都有一定的影响，2016年也是华辰影像拍卖十周年，那么您对影像门类的拍卖如何看待？

甘学军：我觉得影像拍卖还属于一个小的项目，但是“小生意，大事情”。影像对社会的影响从各个角度来讲都是很大的。影像市场的参与门槛低，价位也不高，特别是现在这种新媒体出现以后，人的参与度更高了。随着技术的革新、人们生活方式的改变，将来对影像在技术和艺术上的改变和提升是不可想象的。影像门类到现在为止之所以只有华辰一家在做，就是因为大家认为它的市场份额不够，但它又是一个参与度很广、市场影响面很大的门类。

华辰的影像拍卖今年刚好十周年，并且影像市场是稳中有升的。我们从最开始的两百多万，做到六百万、七百万，最高的时候到一千万左右，这已经相当于传统项目比较好的专场了。华辰15周年秋拍的影像拍卖，张国荣的照片拍了16万多，我觉得拍得很有意思，现场也很好。但是也有人说才拍这么些钱，我听到有这样感叹的时候，觉得挺有意思。大家觉得卖了十几万不够高，其实还可以更高，说明大家对影像的寄望、对价位的期望值还是很高的。这就是市场的方向、市场的活力。对于影像拍卖我觉得将来还是有前景的，所以要坚持做下去。华辰设立影像十周年，也是作为一个纪念，同时也是对这个市场的提醒，提醒别人我们都做了哪些工作。影像拍卖市场的影响，说明中国的艺术品市场需要添加东西，而影像是一个很好的添加。

美丽传奇  成交价：RMB 161,000  北京华辰  2016

中国美术报网：对华辰2016年的15周年秋拍，整体来讲您满意吗？

甘学军：有满意的地方，有不满意的地方。这次拍卖我们还是坚持一贯“小而精”的路线，但有一部分是扩大了，比如瓷器部分。其实扩大部分的效果是不好的，虽然瓷器成交量比春季高。总的来讲15周年拍卖的结果好于我们的预期，所以人们说华辰是逆势而上，逆袭增长。从这个角度来讲是比较满意的。从具体的方案来讲，15年来我们对人才的培养还是有些缺陷，效果还没有真正的显现出来。传统拍卖领域的路还很长，所以这次拍卖更是15年历程的回顾。15周年拍卖的结果，让我们更坚定了开拓市场、改变形态的决心。我觉得将来我们的路径可能重点要往中小型拍卖、互联网的拍卖方面来拓展。这是我们既定的一份决心和方针。

北京华辰15周年秋拍现场

中国美术报网：您觉得2016年拍卖业的整体状况如何？

甘学军：相对20多年的拍卖市场，仍然是一个低谷。只是到了秋季，明显比春季要热了一些。大家觉得现在的市场，是一个入市的好时候，低位想进来，有这样的心态进入市场，市场自然就好像热了一些。另一方面，也有大的经济环境的变化而产生的一些游资的进入。这个市场本来就小，稍微有点资金进来就会膨胀。多年来中国艺术品市场的繁荣进程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资本的介入。没有资本的介入，就不会有中国艺术品市场这种高速的发展，不会激发中国艺术家高昂的创作热情，也不会激发全社会对中国传统艺术的研究和保护。如果春拍是冰点的话，秋拍可能有点冰释的味道，但谈不上春，仍然是寒，最多是暮冬时节，还没有到暖的时候。虽然秋季比春季好一些，但整体还处于低谷期。

林风眠   河畔   成交价：RMB 4,025,000   北京华辰   2016

对线上拍卖：互联网是充满想象的市场

中国美术报网：随着互联网的发展，现在线上拍卖越来越受到人们的关注和参与，您对线上拍卖是怎样的态度？

甘学军：我觉得互联网的艺术品市场是一个充满想象的市场，我是热情的支持者，我愿意去迎接这样一个挑战。或者说我不认为这是挑战而是机遇。互联网的拍卖一定会改变人们对于艺术鉴赏的态度和方式，一定会形成人们对于艺术收藏在需求上的一种多元化。因为互联网的兴起，可能艺术市场将不再是少数人的市场，而成为一个相对大众的市场。这样艺术市场的概念就演化成一个泛艺术的市场。泛艺术品市场一定比纯艺术品市场大得多。作为一个业者，我觉得应该更多地关注泛艺术的市场。现在华辰每个月举行一次拍卖，将来可能与互联网联系、合作，拓展我们传统市场的方向。能够把传统的拍卖和互联网的艺术品市场结合，这是我的一个理想。

随着技术革新，将来绝大多数的艺术品可能都会在网上成交。高端的艺术品市场会越来越塔尖化。塔尖的部分可能在传统拍卖市场，其他大量的艺术品的市场可能要转移到电商上去。这样艺术品市场会更大众化、更普及化，门槛可能也会随之拆除。艺术品市场应该有一个很好的分工，一部分人做顶端的，更多的人应该做中、低端这样的市场。只有这样市场的基础才是广泛和稳定的，市场发展起来才会是持续的。在传统的收藏里面，很多都是感性的：我喜欢，甚至我可以倾家荡产。但是从现代投资的概念讲，这是不明智的。现代市场的形态，资本是理性的。投资首先想到的是风控、回报方式、回报率，然后是风险的控制、资金的安全等等。这些东西对市场来讲其实是非常正面的因素，而不是反面的。一个持续的市场的支撑，持续的对于艺术的关注、研究和了解，要远远健康于某一个人、某一类人的兴趣和爱好。从这个角度讲，互联网也好，资本支撑的艺术品市场也好，相对于过去来讲是一种进步，所以我对新兴的基金和互联网充满了热忱。

华辰鉴藏35期拍卖会现场

中国美术报网：您觉得线上拍卖对传统拍卖业会产生什么影响 ？

甘学军：对传统拍卖业一定是个冲击。但是传统拍卖业都好吗？能被冲击的东西，一定是有他的弱点，有可以被冲击的地方。传统拍卖业我们不也一直在诟病吗？这些年一直在批评拍假、假拍，不规范、不诚信。拍卖还有回款的问题，政策、法律的限制等等，这些我们一直都在苦恼。当有一个新的形态出现，有可能改变这些状态的时候，为什么不欢迎呢？

另外，判断艺术品真假的一个很重要因素就是信息公开。当信息公开，大家都公平分享这些信息的时候，真假问题就比较好解决了。互联网有一个最重要的好处就是信息公开，互联网一些规则的设置，就避免了一些问题的出现。不管是谁，大家在里面都是公平的，这就是互联网的魅力。我觉得在互联网上不是真假的问题而是价格的问题。互联网讲物有所值，不讲真假，物有所值就是真假的判断。一张齐白石，2000元买到，真假是问题吗？买家认为这两千块钱值得就OK，只要没有人对版权提出质疑。互联网可以拆除一些门槛，这是非常重要的，艺术最大的普及化就是我们的目标。从商业角度讲，更是如此。参与的人越多，商业价值就越大。这是我的角度，从经济学角度，可能有人会批判我，但是从实践的观察来讲，我就是这样一个感受。当然互联网有互联网的问题，它只是刚刚开始并不是到了泛滥的地步。我们现在看到有些不规范也好，不成熟也好，它只是开始阶段的一个现象。五年、十年以后，我们是难以想象互联网的现状的。这就是我为什么充满了信心和希望。

杜修贤   1950-1990s杜修贤摄影代表作品集（68张）   成交价: RMB2,415,000   华辰拍卖   2016

对未来拍卖：“天天拍，是方向”

中国美术报网：从2012年开始，业内人士普遍认为市场进入了调整期，您认为市场是处于调整期吗？您如何看待艺术品市场的调整期？

甘学军：调整好几年了，还调整呀？所以我觉得现在就是一种市场常态。十年前那种火爆的、几何式增长的态势已经一去不复返。我们现在应该平稳我们的诉求，放平我们的心态来看这个市场，市场本该如此。如果说有局部的火爆，那是因为有某种发现，并不代表全部。整体来讲，火爆的市场不可能再有了，因为我们的市场逐渐成熟。传统拍卖形态的想象空间越来越窄了，这种从业形态也已经老套，已经很难激起那种欲望和激情了，所以我们要转变。虽然我不赞成全民收藏这样的概念，但是市场是可以向全民开放的。实际上现在我们还是一个圈子市场，这是不健康、不正确的，现在市场已经开始变化了。现在每年都会有大量的新客户进来，特别是现在藏家的年龄越来越年轻化，他们的诉求越来越高，他们艺术鉴赏的平均水准越来越高。他们的投资需求也是持续的，他们根据自己的事业和生活的方式、心态，来设计收藏和投资的方式和定位，这样就把投资和收藏跟自己的生活方式结合在一起了。这是一个很好的现象。这样将来的市场就会更扁平化、持续化，而不是动不动就火爆，动不动就破纪录。我觉得这就是一个很好的现象，这说明我们这个市场有可能持续地发展下去。

中国美术报网：现在有一些人士在预测“市场在几年之后或者到哪年会结束调整，重新火爆或进入怎样一种状态”。您觉得艺术品市场是这样平稳地发展下去，还是会在什么时候出现转折？

甘学军：现在艺术品市场已经进入平川了，虎口瀑布已经过了。艺术品市场真的就跟黄河一样，已经是河床高于地面了。因为艺术品市场整体的平均价位肯定是高于其他市场的，本身就处于高河床的一个位置，就这样平稳地前进就可以了。就像黄河中下游一样，水趋平缓，但是水更多了，当然也更浑浊了。但是它的功效会越来越大，他造福沿岸的效应就会越来越大，我觉得这是一个挺好的比喻。艺术品市场将来可能就是这样，无论怎么普及，艺术品市场的平均水准还是高于其他市场的。这个市场将来还是挺有期盼的。不要再指望恢复，“重振威风”，我觉得这是一种“妄想”。

中国美术报网：现在的拍卖市场在艺术品市场中占据着重要地位，而且由于拍卖的公开性，人们对拍卖市场的关注度很高，更多的人看到的是拍卖的高价拍品和高成交额。作为业内人士，您觉得一路高歌的拍卖市场面临哪些问题？

甘学军：最大的问题就是同质化经营。大家拍一样的东西，一个模式做，这是我从一开始就在讲的，起码已经公开讲了十年了。其实对于这个问题大家都同意，但是做起来还是那么做，很奇怪。当然我们的法律法规也是这么规定的，不是说一个人、一个部门能改的，法律法规的规定让你不得不同质化经营，这是我们现在苦恼、困惑的地方。从传统拍卖来讲现状就是这样，主客观都有原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比如以次充好或者以假充真，这是在任何一个市场里边我们都需要打击的，这是违法的。所以我觉得艺术品市场最重要的是要营造一个健康的氛围。让大家在阳光下进行他们的市场操作，这样市场才是有希望的。不然很难真正的说所谓的规范，因为市场是非标准化的，当然这是一个理想的状态。我们现在的艺术品市场不是说规矩不完善，而是所谓的无法操作的规矩太多。这是一个很麻烦的事情。

中国美术报网：您觉得未来的拍卖行业应该是怎样的？

甘学军：未来我觉得拍卖应该是一个日常的经营行为、交易方式，应该是每天都可以做的事情，应该是适应各个层级、适应多元需求、适应多元形态的，而不是说是一个如此高深的行业。我觉得这个时候拍卖就成熟了。拍卖本身来讲就是一个市场交易的模式，理论上讲应该天天可以拍。一个拍卖公司每天都有拍卖，这才是最好的拍卖公司，我觉得这是将来的一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