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人：尹帝元　

      被采访人：蒋再鸣

      【编者按】蒋再鸣先生拥有多重身份，当代艺术策展人、书画大藏家等都不能简单概括他的生活历程。但他对艺术的那份亲近及在市场与学术中寻找平衡的努力是不变的。本期笔者将与这位横跨古今艺术圈，对艺术品执着又充满热情的资深藏家聊聊他的收藏之路。

      尹帝元：蒋老师您好！坊间有人说您在收藏传统书画和推动当代艺术间左右逢源。想请您谈谈您是如何看待自己多元的身份？

      蒋再鸣：我永远是一个艺术的爱好者，无论是对传统艺术还是当代艺术，都有着深深的情愫。艺术品和艺术家都对我有很大的吸引力，这么多年的交道打下来，感情很深。我对书画的痴迷更是由来已久的，青少年时期就真心热爱，也认真钻研过。因为懂得就更加喜爱，所以自己连写带画走到今天。对当代艺术的热爱来自对当代艺术的好奇，与艺术家的接触与交流都令人获益，无论是人生经验还是艺术见地。对我来说，艺术本身不存在时代上的问题，传统与当代并不对立，好的艺术品都会令我驻足。

      尹帝元：听说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沙孟海、陆俨少先生，讲讲在他们身边的那些日子吧。

      蒋再鸣：我十来岁便出入沙老和陆老家中，也只能算是忘年交而并非授业恩师。但他们在家中坐坛讲学，提携研究生，答疑解惑，我却是常见的。那时候我年纪尚小，对他们讨论的问题并不理解。但沙老和陆老的谈吐风韵、治学态度、为人修养对我影响颇深，那真是身教胜于言传了。时至今日，他们仍是我观己观人的标杆，艺术家和学者的风姿应如是。

      尹帝元：与先生们相处十余载，学习鉴定是出于自己对书画的爱好吗？

      蒋再鸣：最初学习鉴定是出于探索和一探究竟的心理。当然一定是由于爱好，深深的爱好才会吸引人去钻研。少年时好奇心强，但凡闲暇，便带干粮和水壶骑自行车去浙江博物馆看一些画展。好作品很多，便反复啄磨体会。假以时日，眼光自然也有长进。这算是天赐“良缘”。

      尹帝元：后来为何中途停止收藏，而开起装修公司？

      蒋再鸣：我从未停止过收藏，哪怕在生活最艰难的时候也总是在和艺术品、艺术家打交道。开公司办实业也是为生计，但最终赚来的钱也都用于收藏书画。一有空我就去北京，拜访书画名家，开扩眼界，增长见识。收藏是我的宿命，无法中断。

      尹帝元：人生路上一段短暂的小插曲。辗转书画收藏路，收藏就是您在思考的表现？听说2012年您在香港佳士得春拍上花了242万港元拍下的黄宾虹《湘江纪游》是失而复得？

      蒋再鸣：是。的确，人生路上起起浮浮，失失得得。我对自己喜爱的、收藏的作品都带着深厚的情感，这与数字无关。人生一世，最真切的还是通过艺术了解美，了解世界，了解自己。从时代、从笔墨、从艺术家的经历和创造领略艺术的魅力是巨大的享受，当然也是巨大的财富。我早年的收藏品随着命运沉浮、事业跌荡，大部分遗失了，但我对这些作品的情感很深。这份感情不仅仅是对一件艺术珍品的痴迷，而是那段人生与此物的联系，的确有千金难换之感。即便花上百倍价钱，失而复得，仍然备感欣慰。

      尹帝元：鉴定书画，关键要注重笔墨本身、著录考证、题跋题诗等历史背景。因此，书画鉴定者对水墨艺术的笔情墨趣及其历史背景更要有深入的研究。如今，您的收藏领域好像很广泛，有没有特定的方向？

      蒋再鸣：自己喜欢的方向还是有的，比如明清书画。一方面是因为明清书画比宋元书画容易得到，可参照、比对的资料相对比较多。另一方面，我对民国风物也感兴趣。历史传承环环相扣，不能断章取义，做学问也好，研究也罢，都要以一个T字为方法。T字的横线越长，就意味着知识面越宽广；触类旁通，竖线才可能走得更深邃。我现在就特别喜欢研究明末书法，我觉得这些文人艺术家被忽视了。大家都知道，傅山、王铎、张瑞图、黄道周、倪元璐等明末书家在明代断裂与挤压中所散发出的独特的艺术气质与气息，代表着中国文化独特的浪漫主义精神，实际上，这几位书法家周围还有相当一批活跃的艺术家更值得我们去研究，甚至可以说，这一时期是中国书法史上最后的辉煌。

      尹帝元：也就是说，收藏艺术的角度是自我的。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和品格来定。您不从投资的角度去考虑收藏，因为投资不可能收回，同时还会受市场的困扰。收藏艺术品的出发点不是为了挣钱，但是好的收藏必然会有回报。是这样理解吗?

      蒋再鸣：也可以。弘一大师说“老实念佛”，我也要说“老实收藏”，一味投机是取不得巧的。艺术是大学问，包罗万象。收藏跟市场有关系，市场也是学问，都要潜心研究，这既关乎眼界、学养，又关乎时机、勇气。

      尹帝元：近几年，人们对重要的文物的认识更多来自市场的行为，博物馆、美术馆对公民的文物教育反而跟不上。您怎么看这个现象？

      蒋再鸣： 我觉得这虽是客观事实，但并不健康。大家以从众、投机的心态来看侍艺术品、文物，十分可惜。实际上，美术馆、艺术机构、私人美术馆的藏品和展览越来越好，也越来越注重教育和互动，但终究没有市场来得刺激和诱惑。如果大家对自己民族的文化和艺术的了解仅仅停留在数字上，真的太遗憾了。

      尹帝元： 最后想请您预测一下2015年艺术品市场的走向？

      蒋再鸣： 2015年的艺术市场将相对平稳，希望并建议拍卖行和画廊向市场推出有审美价值和历史价值的精品。平庸和泛泛的作品很难引起收藏家的注意。

      【后记】 蒋再鸣觉得收藏要梳理出一个方向，即宁收真不收假，宁收精不收差，要有精品意识。他也一直在调整自己的收藏思路，慢慢梳理成系列。收藏观和对艺术品的理解会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越来越成熟。苏东坡说过，“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或许这就是蒋再鸣的收藏选择。